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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c 31, 2025 10:16 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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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写在最前面:
前期校园,但架得很空,不谈学习,总体【慢热】+【装B】+【玛丽苏】+【不现实】;
单向暗恋,有狗血,情节俗套无脑无逻辑bug齐飞,对文笔和剧情有要求的不建议看。
放学前最后一节课,夕阳笼罩整个学校,操场上至少有二十几个班级在上体育课。羽毛球拍和网球球拍挥动时惊动树间的鸟群,燕子麻雀扑棱着飞腾起来,在半空绕个圈,又纷纷降落原位,不肯归巢。
池嘉寒行色匆匆往前跑,omega体力稍弱,疾跑穿过半个操场后就忍不住开始大口喘气。到了器材室门口,他一把推上去,虚掩的门朝里旋转,一股橡胶和石灰粉的味道扑面而来。
器材室很宽敞,尽头高窗下,alpha正拿着笔坐在一块军绿色软垫上,膝上叠着几本书。窗外的余晖斜斜投在他身上,照出一双手臂上成片的乌青。
alpha抬起头,看着池嘉寒走到自己面前。
“就知道你在这儿。”池嘉寒喘着气,在看见对方肿起的右脸和嘴角的紫红淤血时,他紧拧起眉,“不都是周五打的吗,昨天才星期四,提前了?”
“嗯。”alpha简短地应一声,又低下头看书。
“许则。”池嘉寒沉声叫他。
许则顿了顿,这才把书放到一边,伸手拉起校服下摆,露出右侧肋骨上一块贴着纱布的部位,语气平淡:“就这里,没别的伤了。”
纱布贴得很粗糙,杂乱不平整,一看就是出自他自己之手,潦草到不行。
池嘉寒蹲下去,轻扯着纱布一角,拉开,隐约看见里面密密麻麻的小伤口,已经结成一粒粒血痂,乱七八糟地和纱布凝固在一起,很符合许则的一贯作风——简单粗暴地把纱布往伤口上摁,好像不在乎换药时扯下来会有多痛。
“碎玻璃?”池嘉寒蹙着眉问。
许则没有正面回答,只说:“他们喜欢看。”
“他们还喜欢看空手接白刃,你要不试试?”
“刀具不能带上台。”许则有点认真地答道,顺手把衣摆放下去。
池嘉寒往后坐在地上,冷冷瞪他半晌,才说:“放学去医院。”
“没事,涂点碘伏就可以。”说话间,许则把书整理好。下课铃响了,许则站起身,动作牵扯到伤口,他轻微皱了皱眉。
他朝池嘉寒伸出手,却被omega负气地挡开,池嘉寒自己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灰尘。
两人走出器材室,天气预报说晚上会下雨,现在的风已经有点凉。上了三楼,两栋教学楼之间的天桥上人来人往,走到一半,许则忽然扭过头,看向栏杆外。
风更大了,迎面走来几个alpha,其中一个尤其高些,面容冷淡,正垂眼看手机,但莫名的——哪怕低着头也能让人一眼就注意到他。
他身旁的alpha和池嘉寒认识,抬手打了个招呼:“嘉寒。”
池嘉寒朝他挥挥手,当是回应。
招呼很简短,但alpha们的聊天还是因此被打断了几秒,其余人纷纷看向池嘉寒和许则这边,连同那个正在看手机的alpha,也抬起了头。
从他们的角度看过去,许则比池嘉寒高半个头,正侧着脸朝向另一边。风吹起他额前的发,许则脸上没什么表情,显得有些冷漠阴郁,但手臂上的淤青很是扎眼,短袖校服完全挡不住。
互相擦肩而过,alpha轻轻撞了下身边只抬头看了一眼就又把视线移回手机屏幕上的人,说:“赫扬,嘉寒旁边那个alpha,许则,信息素等级也是s。”
陆赫扬关了手机放进校裤口袋里,他刚刚其实并没有看清什么,只是象征性抬一眼而已。不过他还是笑了笑,说:“是吗。”
Alpha们在身后走远,许则仍保持着往右看的姿势,实际上他的目光一直是空的,没有具体的落脚点,但他现在想回头看一眼——这个念头很快被打住。许则转回头重新看向正前方,将自己肿起的右脸和青紫的嘴角平静地暴露在每一个迎面而来的人的视线里。
校门口,陆赫扬和其他几个alpha道了别,站在路边树下。两分钟后,一辆通体漆黑内饰全粉的敞篷跑车干脆利落地刹在他面前,驾驶座上穿T恤戴墨镜仿佛正从热带度假回来的alpha朝他吹了声口哨:“陆公子,好久不见。”
“超过一周无故旷课,会被退学。”陆赫扬垂眼微微歪着头,提醒他。
贺蔚摘下墨镜扔到中控台上,弯起一双桃花眼,笑得玩世不恭:“那可太好了。”
副驾驶车门缓缓抬起,陆赫扬坐进去,系上安全带。他和贺蔚一样,16岁一到年龄就考了驾照,但陆赫扬对开车上学没什么兴趣,贺蔚曾评价他有这种想法是因为太过依赖家里的司机。
正值放学时间,路上挤,贺蔚慢悠悠开着车,瞥了眼陆赫扬腕上的手环,轻啧一声:“预备校的学生放学了也不能摘手环吗?”
Alpha的手环、omega的颈环,能够根据档位抑制与隔绝信息素。预备校的校规之一是在校期间必须佩戴,以防信息素相互冲突,因此难免会在一定程度上使得AO们感到被压制与禁锢的不适。
“去哪。”陆赫扬不答反问。
“先吃个饭。”车子驶过校门,贺蔚看向那块气派的巨大白石雕校牌,叹了口气,“听说读预备校就跟坐牢一样。”
“还好。”陆赫扬调整了手环档位,适当释放出信息素,接着整个人往后陷进座椅里,闭上眼,“看你自觉。”
反正对贺蔚来说,不管在哪里读书都像坐牢。
“那我还是等退学通知好了。”贺蔚说。
陆赫扬却笑:“你下周一应该会被押着来学校。”
预备校致力于为联盟培养顶尖军事、政经、医学人才,进校的基础条件是信息素等级达到A级及以上,并且需要通过特定的书面和体能考核。全校初中部加高中部共三万多人,其中信息素为s级的学生数量只有两百左右。
经过一代代的筛选与沉淀,高等级信息素后代们基本集中于强强联合的上层社会,以至于预备校一直被看作是特权阶层专属,毕竟家世显赫的学生囊括了大部分入校名额。
也正因如此,预备校的老师们从不干涉学生的任何行为——无需他们插手,家长们会第一时间出手管束。预备校相当于一个微缩社会,聚集众多官僚与富商后代,很少有家长会任由孩子在外丢人。
贺蔚这次因父亲的升迁而回到首都,上周正式通过预备校考核,但一直没来上课。迄今为止,贺少爷已经替他的联盟中央银行行长父亲在外丢了五天的脸——这都没被家里抓起来,也算个奇迹。
“确实,毕竟我又不是那个顾昀迟,不能像顾少爷一样一星期逃课五天。”贺蔚耸耸肩,“我最近到处逛了逛,吃完饭一块儿去玩。”
陆赫扬没有明确拒绝,只说:“我爸今天回来。”
“嘶——”贺蔚倒吸口气,扭头看他,“那算了,吃了饭就送你回去,麻烦你代我向尊敬的联盟理事长问好。”
“一定。”陆赫扬淡笑着说。
贺蔚正要收回目光,忽而又望向路边,看了几秒,他抬抬下巴,问:“那个alpha也是我们学校的?”
陆赫扬睁开眼,顺着他的视线侧头看过去。
非机动车道上,穿校服的alpha正骑着一辆旧单车,后背弓起,晚风灌满他的上衣,吹出鼓胀的弧度,被夕阳照成一座金色山丘。
他骑的那辆单车实在是过于破旧,在周遭来往的豪车中格格不入,难怪贺蔚一眼发现。
“预备校里还有这么节俭的alpha?”贺蔚笑了声,“有点意思,你认识吗?”
那道白皙的左侧脸,陆赫扬隐约有印象。在看清alpha手臂上的淤青时,他联想起十几分钟前教学楼天桥上见过的,似乎是姓许……具体叫什么,他当时没注意听。
“不认识。”陆赫扬转回头,再次闭上眼,“没时间留意不相干的人。”
第2章
周一一早,陆赫扬进了校门,从旁边停车场过来的贺蔚晚了他半分钟,一脸阴沉,没走几步便被拦下。
“请佩戴手环。”机械提示响起,道闸杆卡死,贺蔚连同身后的同学被全部拦住。
贺少爷大概前一晚刚被家法伺候过,以至于脸色虽臭,却还是一声不吱地掏出手环戴上。被放行后他走了几步到陆赫扬身边,皱着眉:“我说,你完全就是一副看戏的样子啊。”
“绝对没有。”陆赫扬回答。
贺蔚明显不信,轻轻哼了声,问:“理事长大人还在家吗?”
“今早刚走。”
“是不是又度过了一个压抑的周末?”贺蔚压低嗓音,“我爸知道陆叔叔回来了,让我去你家玩玩,我问他是不是想要我的命。”
陆赫扬笑了笑:“有那么可怕吗。”
“有。”贺蔚说,“我从小就怕你爸,你不是最清楚。”
安静两秒,他又开口:“我这几年都没怎么回来,也不知道……林叔叔,还好吗?”
“还好。”陆赫扬看了眼手表,“要上课了。”
两人上了楼,贺蔚被分在陆赫扬隔壁的二班,他拍了下陆赫扬的肩,懒洋洋地从后门进了自己班。
“麻烦等一下。”
陆赫扬正准备往班里走,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叫,声音不算大,甚至很低,但走廊上没什么人,安静,倒也能听得很清楚。
他转过身,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是谁,那人已经走到面前,低着头从手上抽出一叠纸,递过来:“是关于分班的资料。”
陆赫扬没说话,伸手接过,两人身高差不太多,alpha始终没抬头,陆赫扬只能看见他低垂的眼睫,高挺的鼻梁,和颜色很淡的嘴唇——眉骨和唇角上有隐隐青痕,整张右脸颊泛着红肿。
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alpha稍稍把头侧向另一边,很细微的动作。
“谢谢。”陆赫扬说。
对方似乎就在等这样一个回答,他很快地点了一下头:“不客气。”尾音有点虚哑,他说完就转身走了,去敲隔壁班的门,继续送资料。
陆赫扬拿着文件进班级,分别传下去。他回位置时同桌正抱着脑袋在补觉,手肘上有块血痂——听说是最近练滑板摔的。陆赫扬想起刚才送资料的alpha,露在短袖外的手臂上布着几块淤紫,腕上的手环是最便宜的那种,劣质,旧,无法调节档位。
虽然只要戴了手环,alpha们多多少少都会因为被压制信息素而身心不畅,但上万块的手环和百来块的总存在些差别。一般来说,手环越昂贵,带来的不适感便越轻,反之越重。
挺奇怪的,即便没看清过那个alpha的脸,那双伤痕累累的手臂倒是真的很好认——在预备校里确实太少见了。
“许则?”隔壁班坐在门边的omega看起来有些惊讶,“你怎么来我们这栋啦?”
许则像是在出神,闻言有些缓慢地看向她,回忆了几秒,还是没能想起对方是谁,不知道omega是怎么知道自己名字的。他回答:“来送资料。”
“啊我知道了,肯定是教导主任半路上找学生跑腿吧。”omega站起来,伸手接过,这下才看见许则脸上的伤,顿时吸了口气,“你……”
许则头没偏半分,完全不遮掩的态度,说:“这些是关于分班的资料,麻烦你传下去。”
“好……”
omega抱着资料,犹豫地看着许则的脸。许则低声说了句“谢谢”,回身离开。
“看见了吗,许则的脸和手。”omega把资料传下去,扭头跟同桌窃窃私语。
“他怎么总带伤啊,听别人说是在外面惹事被打了。”
“不信,他不像那种人。”
“我也不太相信,不过他们都这么说……”
许则走在天桥上,风吹过来,把人吹得清醒了点。他回头看那栋教学楼,临近上课,走廊上空无一人,只有其他楼层里几个送资料的学生零星在走动。许则又低头看自己的手臂,再抬手摸了摸右脸,仍然是疼的,还有点热。
下午,高二所有s级学生,一共35人,被召去会议室开会。按往年惯例,这35个学生会在高三时被合并组成两个班级,并获得联盟各所高校的提前招录资格。
除去高一开学,今天算是s级们第一次正式的集体会面。高二的第二个学期已经快过半,之后为他们专门设立的类似活动也会越来越多。
“顾昀迟没来?”到会议室坐下后,贺蔚扫了一圈,“他一年来学校的天数有超过三十吗?”
陆赫扬答:“应该没有。”
没过多久,老师到了,粗略数了一下人,开始点名。
“十一班,许则。”
没人应。老师抬起头,再次开口:“十一班,许则。”
“还没来是吗?”
老师移动鼠标,正要做备注,一个高瘦的身影忽然出现在门口,那只戴着旧手环和遍布淤青的手抬起来,曲起修长的五指,在门上轻轻叩了叩。
“到。”
很清晰干净的音色,alpha还在微微喘气:“老师对不起,我迟到了。”
“没关系,请进,自己找位置坐下。”
“许则。”贺蔚靠在椅背上转着笔,饶有兴趣地说,“这不是上星期在校门口看到的那个alpha,骑自行车的,原来还是个s级啊。”
陆赫扬低头在看桌上的文件:“有点印象。”
“嗯哼,难得。”贺蔚顿了下,反应过来,“不对啊,你上次还说不认识。”
“今天早上他来我们班送过资料。”
“哦……这样。”正说着,许则已经走过来,贺蔚眯了眯眼,忽地伸手,食指一弹,陆赫扬的笔受了力,借着惯性咕噜噜滚到了地上——刚巧落在要上台阶的许则面前。
余光里,陆赫扬看见许则停住了,并且在停顿的那瞬间,许则的身体很明显晃了一下。接着他快速弯腰把笔捡起来,轻放在桌沿。陆赫扬的视线从alpha的指尖顺着手臂往上,最后落在他那张比起青肿的右脸来要正常得多的左脸上,说:“谢谢。”
许则看起来有些仓促,大概是因为迟到了,他匆匆点了下头,低低“嗯”了一声就迈腿往上走。
“有点意思。”贺蔚以一种趴在课桌上睡觉的姿势伏下去,笑着说,“看起来阴阴沉沉的,没想到挺乐于助人啊。”
陆赫扬把桌边的笔拿到面前放好,只说了句:“下次扔你自己的笔。”
贺蔚:别人的老婆,有点意思。
第3章
第一次开会,内容很简单,老师大致交代了后半个学期的一些安排,关于外出集训、听讲座、参加各类活动竞赛的事宜。
许则坐在中间一排,看着大屏幕,但过程中总是不自觉垂下眼,望着前排座位出神——不过每次也只发一两秒的呆,他很快会回过神,重新看向讲台。
结束前,老师将行程表发下来,活动大部分由学校出资组织,剩下一部分需要自费。
顺着日期一行行字往下看,在看到自费活动后面跟着的价格时,许则的目光顿了顿,随后他把表格对折,放进校服口袋里。其他人陆陆续续离开会议室,老师在收拾东西,许则站起来,迈下台阶,走到讲台边。
“有什么问题吗?”老师问。
“老师,每个活动都必须参加吗?”
“没有强制性要求,但建议都参加,对之后的录取方向和专业选择会有帮助。”
与此同时,陆赫扬和贺蔚正往门边走,两人听见老师问了句:“是有什么不方便吗?”
讲台前的alpha站得很直,顿了一秒,他说:“我想申请不参加。”
陆赫扬抬眼,恰好看见许则的侧脸,片刻后,他从许则身后路过。贺蔚搭着陆赫扬的肩,很难讲贺少爷到底是不知人间疾苦还是在感叹,总之他低笑着自问自答说:“是有什么不方便吗?有啊~钞票不方便。”
下午最后一节是游泳课,许则从更衣室出来,池嘉寒正站在泳池边热身,他是九班的,九班和十一班的游泳课从高二开始就是同一节。
“能下水吗?”池嘉寒看了眼许则肋骨上的伤,多少有些担心。
“没事。”
“有事你也不会说的。”池嘉寒高高地抻长手臂,随口道,“刚刚我听见体育老师说你们班下周起游泳课换到星期二了。”
许则对此并不关心,但他还是问:“为什么?”
“就是调课吧,之后你们就跟一班……还有哪几个班我忘了,一起上课。”
许则一怔,随后很慢地把投在深蓝色泳池里的目光转到池嘉寒脸上:“一班?”
“嗯,应该是的。”察觉许则的注意力忽然有了明显的集中,池嘉寒扭过头问,“怎么了?”
许则摇了一下头:“没什么。”
哨声响起,两人各自回到alpha和omega的队伍里,体育老师开始安排训练任务,完成的人可以提早下课。
池嘉寒是游泳苦手,以往许则都会在任务达标后来监督他训练,但今天许则训练完从水里上来,池嘉寒发现他的伤口已经泛白。体育老师做好数据记录,抬头看了许则一眼,表情有些犹豫,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让他下课了。
毕竟许则身上的伤向来层出不穷,向他询问也总是无果,预备校的老师又严格遵循不干涉学生私生活的准则,久而久之,便只能报以视若无睹的态度。
有omega跑到许则面前,对他说了什么,许则只低头看了看,接着摇摇头。
用膝盖想都知道他肯定又在说‘没事’,池嘉寒爬上岸,走过去推着许则往座椅边走,让他坐下,从一旁的公用药箱里拿了碘伏棉签帮他消毒。
许则一路都没怎么反抗,只说:“已经愈合了,不会感染的。”
池嘉寒几乎要被他气笑:“不会感染,但那些omega会心疼。”
许则在这方面一直迟钝得可以——又或是从没留意过。他皱起眉:“什么?”
“没什么,等会儿你不要下水了,我自己练,你早点放学休息。”
“你会被留堂的。”许则对池嘉寒的游泳水平很清楚。
池嘉寒噎了下,才说:“我最近进步了,能按时完成训练的。”
“没事,走吧。”许则随手抽了张纱布按在伤口上,站起来,“我在岸边看着你。”
回到泳池边,气氛似乎有所不同,池嘉寒往前看,见有个迟到了半节课的alpha正站在隔壁池边,身旁围着不少omega。体育老师掐着秒表吹哨,alpha干脆地入了水——池嘉寒怀疑他的入水位置就够自己游好几秒的了。
“贺蔚,s级,上星期转来的,今天刚来上课。”池嘉寒说,“跟陆赫扬关系很好。”
陆赫扬的背景一直是个谜,鲜少人知道,而贺蔚是个转学进来不过半天的生面孔,在来预备校前没被透露出任何风声,两人走在一起,多少有些耐人寻味——在预备校里,个人信息能完全保密不被查到半点的,通常值得深思。
在池嘉寒看来,就算全校人都在猜,许则也不会是其中之一。他好像游离在所有人之外,对任何事都漠不关心——沉默寡言,不社交不娱乐,你不知道他在乎什么,喜欢什么,有什么欲望,如果他脑袋上的那张脸长得再普通一些,完全会是淹没在校园里籍籍无名的一位。
不过池嘉寒还是觉得,作为朋友,有义务向许则稍稍科普些人际知识,即便许则绝不可能主动惹事,但在预备校里,多了解一点总是不会错的。
许则看着那头的泳池,“嗯”了一声,如同往常一样,没发表任何意见。
池嘉寒确实进步了,在下课前五分钟完成了今天的训练指标,同时,贺蔚则是在十五分钟内结束了所有训练任务。
回到更衣室,贺蔚冲了个澡,出来时陆赫扬正坐在储物柜前的椅子上看手机。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好了?”
“好了,辛苦陆公子专程来这儿等我。走,吃饭去了。”
两人顺着更衣室和浴室之间的长廊往外走,路过第四号更衣室门口时,里面忽然走出来一个alpha,身上穿了件洗到有些磨毛发白的黑T,头发半湿,发尾上的水珠沿着白皙的后颈滚进领口里。
许则低着头停在更衣室门口,扣手环,顺便给正在往外走的两个alpha让路。
不料那两人却并没有从他面前路过,许则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并且是以那种,一字一句的叫法。
“许、则。”
这语气听起来像是来堵人的,许则面无表情地抬起头,冷冷看过去,却瞬间怔了怔。
贺蔚正勾着嘴角朝他笑:“老师跟我说,你今天的训练成绩是所有alpha里最好的,你平常喜欢游泳?”
明明是贺蔚在问他问题,许则的目光却首先落在陆赫扬脸上。在撞上那道陌生又平静的视线时,许则的手指无意识蜷缩了一下,手环掉在了地上。
“不喜欢。”许则回过神,俯身去捡手环,低声回答。
“那说明你天赋好,下星期游泳课刚好是期中考,我们比一场?”
许则继续扣他的手环,但不知怎的,始终扣不准,最后他干脆放弃,手垂下去,说:“我们班游泳课以后调到周二。”
“周二?”贺蔚想了一秒,转头问陆赫扬,“你们一班的游泳课好像是在周二来着?”
“嗯。”陆赫扬应了声。
“那也巧,你俩可以比比看。”贺蔚这人好像不挑点事就会无聊死。
陆赫扬没搭话,不怎么在意的样子。他看了眼手机:“顾昀迟说他到了,催我们过去。”
“啧,他的耐性什么时候能好一点,走了走了。”贺蔚搭住陆赫扬的肩往前走,路过许则面前时,他顺口道,“你的手环换个吧,太旧了,所以才这么难扣。”
许则微微低着头,没作答,等他们走后,他再次拿起手环。走廊光线昏暗,许则戴了足足有半分钟,才把手环扣好。他将书包挂到左肩,往外走,一滴水珠顺着刘海落下来,流进右眼,视野顿时模糊了一半,许则抬手擦了下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有些懊恼。
“你想干什么。”去停车场的路上,陆赫扬忽然问。
贺蔚装傻:“什么干什么?”
陆赫扬看他一眼。
“你说许则啊?”贺蔚笑了笑,“我又没干嘛,聊两句怎么了。”
“为什么提换手环的事。”
“真的没恶意,就随口一提,没想那么多。”贺蔚转着车钥匙,“我堂妹,以前在预备校初中部的,去年转学走了,你知道吧?”
“知道。”
“这小孩,初三的时候跟我哭诉说她向一个学长告白被拒绝了,今天听到许则的名字我才想起来,他就是那个学长。”贺蔚说着,坐上驾驶座,“所以,我好奇嘛。”
“以后别那么无聊了。”陆赫扬说。
贺蔚的优点之一是充满好奇心,缺点是他的好奇心从来不用在该用的地方。
“都是alpha,你别弄得好像我欺负他一样。”贺蔚发动车子,“他好歹是个s级啊。”
陆赫扬淡淡道:“怕你惹事。”
“怎么会,我这人最安分了。”贺蔚大言不惭,“倒是你,我感觉许则好像很怕你,被你看一眼,手环都掉地上了。”
他说完还问陆赫扬:“你发现了吗?”
陆赫扬摘下手环,勾在手指上掂了掂,回答:“没发现。”
第4章
周五,最后一节课下课铃响起,贺蔚睡眼朦胧地支起身,其他同学在收拾书包,贺蔚清醒两秒后直接拿了手机和车钥匙就走人。
他慢悠悠走到一班后门,往第三列末位望了眼,空的。贺蔚歪过头,问正在整理课桌的一个omega:“陆赫扬呢?”
“刚刚有omega来找他,他就出去了。”对方挺腼腆地小声回答。
“好,谢谢。”贺蔚说。
omega找陆赫扬能有什么事,贺蔚不用想也知道。他从小到大一直认为陆赫扬是个偏冷淡的alpha,习惯跟别人保持距离——但好巧不巧,这种疏离感反而可能更容易吸引人。
贺蔚想,抛开脸蛋和身材,陆赫扬要是温柔可亲一点,也许反而就不会被过度迷恋了。
或者可以跟自己一样,用“我的理想型是一米八以上有腹肌的omega”来作为拒绝理由,这同样也是很有效的。
贺蔚下楼去架空层的饮料机里买了两瓶水,又在楼梯口等了会儿,看到陆赫扬从另一条通道里走过来。
“这是你在预备校拒绝的第几个了?”他把水递给陆赫扬。
陆赫扬没说话,拧开瓶盖喝了口水,朝教学楼外走。初夏时节,花坛中郁金香大片盛放,因为品种问题,香味很清淡。学生们沿着中央大道徐徐往校门口走,人群中有不少成双成对的情侣。
预备校在恋爱方面向来不约束,学生们但凡有了交往对象,父母会将底细查得比谁都清楚,合适的,家长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合适的,他们也有很多手段来让一段关系结束。
“哎,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贺蔚突然好奇,尽管他知道问不出结果。
陆赫扬回答:“一米八以上有腹肌的。”
贺蔚笑骂:“少来!”
陆赫扬直接跳过这个话题,问:“去哪?”
“先吃饭。”贺蔚咬了下舌尖,哼笑一声,“吃完饭去湖岩公馆。”
“去干什么。”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就说去不去吧?”
湖岩公馆坐落在首都边郊的一处景区里,整个景区只向会员开放和提供服务,用于休闲、应酬或处理公关事务,湖岩公馆算是其中最隐晦,并且所有富人与高官都心照不宣的存在。
“上次带一个omega去玩,结果他看了没两分钟就吐了,哭着让我送他回家,后来还打电话跟我说他做了好几天噩梦,问我为什么喜欢看那种变态的东西。”贺蔚好笑又无奈,“就是变态才好看啊,生活这么无聊,不猎奇怎么发泄?”
有人活了十几岁就能将别人一辈子都触之不及的东西全数见识完毕,所以要用更罕见、更新奇的刺激来满足内心,贺蔚就是这样的人。
“我看过了。”陆赫扬言简意赅。
贺蔚前一秒还在抛车钥匙,下一秒车钥匙就摔在了地上。陆赫扬俯身把钥匙捡起来,贺蔚看着他,愣了几秒,才问:“你去看那种东西干什么?”
他好像已经忘了自己半分钟前还问陆赫扬要不要去湖岩公馆。
“你不是说了么。”陆赫扬将车钥匙放回他手中,“猎奇。”
“噢……陆赫扬是个隐形的大变态。”贺蔚回过神,啧啧几声,“我迟早把这件事抖出去,让你身败名裂。”
陆赫扬笑了一下,没说话。
走出校门,贺蔚摘了手环,抬手将刘海往脑后捋,忽然想到什么似的:“对哦,今天是周五。”
他抬起双肘做了个拳击姿势,说:“听说今天17号会上场。”
陆赫扬看向他:“谁?”
“去了就知道了,不会让你失望的。”
陆赫扬没多问,两人往停车场走。去停车场的途中会路过一排车棚,同样是预备校专门为学生停放交通工具而准备,从几千块的山地车到几十万的重型机车,参差不齐地排列其中。
放学时间,棚里的车子大多已经被骑走,所以尽管其中那辆旧自行车单看是十分不起眼的,也还是让人一眼就注意到了——何况它旁边还蹲着一个alpha。
许则正徒手捏着链条在修车,大概是早上停车的时候脱落的,他当时没有发现。这辆旧单车经常出现这样那样的毛病,他习惯了。
“要帮忙吗?”
许则抬起头,贺蔚脸上依旧带着那副不搞事就会死的欠欠笑容,低头看着他。
“不用,谢谢。”许则没往贺蔚身旁看,及时收回目光,低头摆弄那根不听话的链条。
“这个油弄到手上很难洗吧?”贺蔚好像对这辆快报废的单车很感兴趣,还凑近了看,问,“一般要修多久?”
今天温度似乎偏高,许则感觉背上起了薄汗,颈间也发热,视线里是自己那双翻来覆去蹭满黑油的手。最后他终于准确地将链条搭在齿轮上,握着脚踏板转了几圈,然后站起身,回答:“三四分钟。”
说完,许则捻了捻手指,接着不知怎么了,他下意识就把手往衣服上擦。
“哎,校服。”贺蔚提醒他。
许则的手有些生硬地停在半路,随后他将手掌蹭到一起,胡乱地互相擦揉几下。他闻到浓重的机油味,从没觉得那么难闻过。
面前忽然递来一张纸巾,压在纸巾上的大拇指白皙干净,再向前看,手腕修长。alpha语气平淡:“只找到一张,擦一下吧。”
许则怔了怔,抬头,但目光往上走到一半就停住了,最后落在陆赫扬的鼻梁上——看起来像在直视他,实际上并没有到四目交接的地步。
“谢谢。”许则接过纸巾,嗓子好像不太舒服,发出的声音都有些不像自己的。
“不客气。”陆赫扬看了眼手机,对贺蔚说,“走了。”
吃过晚饭,贺蔚让人送了衣服过来,两人换掉校服后开车去城西。比起首都其他区域,城西的人口流动相对频繁,情况也更复杂一些。这里的建筑大多上了年纪,老而旧,水泥路坑洼不齐,一眼看过去,店面外的霓虹灯牌基本都缺了一个字或偏旁,很少有健全的。
“难怪你要换辆车。”陆赫扬看着窗外,说。
“把超跑开进这种地方,不是找死么。”贺蔚笑笑,“这儿乱得很,上面这么多年都不敢动它,我才不当出头鸟。”
车子驶进一条小巷,半分钟后来到一幢楼前,楼外的墙体上悬挂着几块褪了色的破旧广告牌。大楼里里外外都没亮灯,一片漆黑,但隐约可以听见模糊的人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两人上了台阶,拨开干硬发黄的橡胶帘,走进大楼。穿过空荡昏暗的大厅,贺蔚带着陆赫扬在一道电梯前停下。这楼里像七零八落的拆迁现场,电梯却还在运行,刚才在外面听见的人声更近了——似乎并不是从远处传来,而是来自地下。
电梯门打开,陆赫扬和贺蔚走进去,电梯墙上贴满广告。贺蔚按了负二层,随着电梯下行,那种嘈杂声越来越清晰。
叮——
门打开的一瞬间,像揭起一块厚重的布,被压在下面的那些声音陡然明晰尖锐起来,直撞在耳膜上,砰砰作响。
“这里之前是个商场,后来废弃了。”走出电梯,周围太吵,贺蔚不得不附在陆赫扬耳边跟他说话,“有人就把负二层的车库和负一层的超市打通,改成了地下俱乐部。”
空气里弥漫着各种味道,信息素味、香水味、烟味、酒味……一个穿着比基尼的omega不知道什么时候靠了过来,贴到陆赫扬身侧,柔软的胸脯抵在他的手臂上。
陆赫扬转过头垂下眼,见omega两指间夹着一包烟,嘴里还含了一根,双唇微张,冲他轻轻吐了口蓝莓爆珠味的烟,长而卷的睫毛下是一对戴着紫色美瞳的眼睛。
暗粉色的灯光从头顶打下来,暧昧难辨,陆赫扬朝omega笑了笑,伸手接过那包烟,接着,他的指尖勾起omega的比基尼吊带,将几张钞票别了进去。
“陆公子太上道了。”贺蔚抛着刚从另一个omega手里买来的一听冰啤酒,笑着说。
人群里不断投来窥探的目光,打量这两个年轻高挺的陌生alpha,贺蔚毫不在意,搭着陆赫扬的肩带他往另一条通道走。走到尽头,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环形场馆,不算大,梯形看台上已经挤满人,场馆最中央是一座下沉式的八角笼封闭擂台。
观众席上的人形形色色,从蓬头垢面的醉鬼到穿衬衫的白领,再到贵宾座上的富人,乌泱泱地聚集在这里。
检查过门票,进场,一个精瘦的alpha哈着腰蹿了过来,贺蔚低头跟他说了几句,那人立刻点点头,带着他们往前,到第三排的位置。
坐下之后,贺蔚抽出几张钞票,陆赫扬顺便将刚买的烟递过去,alpha一一收下,识相麻利地立刻走了。
没过半分钟,灯忽然熄灭,整个场馆漆黑一片,接着,一道雪亮的光从屋顶中央投射下来,照在那座八角笼上。与此同时,正上方的电子屏幕亮起,显示拳手名为Owen和17号,下面跟着几串投注数字。
“17号是这里年纪最小的拳手,s级alpha,每周五来打比赛。”贺蔚说,“不过上周五我来的时候他不在,听说周四提前打了,那场特别惨烈。”
“就叫17号?”陆赫扬看着屏幕,问。
“对,就叫17号,打得不错,但听说不常赢。打黑拳嘛,少不了暗箱操作,有人要他赢,他就得赢,要他输,他当然就非输不可。”贺蔚说,“这种擂台上打死人都是常事,17号挺聪明的,不争输赢不出风头,虽然赚得没别人多,但起码能保住命。”
尖叫声猛然响起,一束追光打在选手通道处,一个alpha走出来,耀武扬威地朝人群打着空拳。他的肌肉鼓胀得惊人,已经到了有点夸张的地步。待他抬腿跨进八角笼,陆赫扬才看清他身后被挡住的另一个alpha——17号。
相比之下,17号看起来要青涩瘦削许多,身量挺拔,四肢修长,身体上覆盖着恰到好处的流畅薄肌,在灯光下显得清爽干净——如果忽略皮肤上那些伤疤的话。
尖叫声更响了,17号将护齿咬进嘴里,戴上拳套,随后抬起头,很平静地往观众席上看了眼。他的上半张脸被油彩遮盖,模糊了长相,只露出嘴唇和下巴。
台裁上场,八角笼的门关上,两个alpha面对面站在里面,四周被漆黑的钢丝网围裹。
这里没有评委、没有标准、没有计分、没有奖牌,只有不谈规则与量级的暴力,如同最原始的斗兽场。
观众的呐喊在比赛尚未开始时就已经快要冲破屋顶,贺蔚的眼神跟着兴奋起来,他咬了颗口香糖到嘴里,低笑一声:“这不比我们学的什么击剑马术跆拳道来得刺激?”
陆赫扬只是将左腕上的手环档位调高,盯着17号的侧脸,没有说话。
第5章
鼎沸喧哗中冲出一声开赛哨响,眨眼的功夫,Owen出了记直拳,17号反应迅速地抬肘格挡,侧闪躲过。
“这拳套真薄,8盎司都没有吧,估计只有6,容易把指骨打断。”贺蔚嚼着口香糖,“不过在这种地方,一般戴厚拳套的都有猫腻。”
他靠过去,单手握拳,在陆赫扬右侧肋骨上挨了挨:“有人会在拳套里塞碎玻璃,往肋骨下面,就这儿——肝的位置,砸一拳过去,对面的人就别想起来了。”
地下场子里,拳手大多玩得脏,看客们并不在意,甚至还为此欢呼喝彩——本就是奔着刺激和血腥味来的,巴不得场面再疯狂惨烈一点。
开场没十几秒,17号明显落了下风,Owen一直用速度极快的刺拳干扰他的进攻节奏,同时不断攻击他的头部和下腹。17号接连后退,眼看就要退到八角笼边缘。不少观众已经从位置上站起来,嘶吼大喊:“他妈的反击啊!干他!”
Owen凭借量级优势,开始用重拳破17号的格挡。在持续的防守中,17号的左手格挡被Owen攻破,紧接着Owen借机挥起直拳正面砸在他脸上,鲜红的鼻血登时喷出来,溅在脚下灰色的橡胶垫上。
尖叫和呼喊声震耳欲聋,有人已经围到八角笼附近,像汹涌的蚁群,抓着钢丝网冲里面的拳手大喊。到底是在斥骂还是鼓励都不重要,这种比赛只为刺激观众的肾上腺素,用拳手的搏斗和鲜血供他们放肆发泄,愤怒、激动、欢畅……只要挑起其中任何一种,就算成功。
“一场打几个回合?”陆赫扬看着低头背靠在钢丝网边用手肘擦血的17号,忽然问。
“这儿的赛制没有回合一说,打到其中一个人完全爬不起来就算结束。”贺蔚手肘撑在膝头,身体往前倾,盯着赛场,“一般是这样,有些时候会开擂台赛。”
八角笼里,17号缓缓直起身,抬手,两只拳套轻轻一撞,然后走回场地正中。
Owen扭了扭脖子,在原地开脚站架,等17号走到面前,他吐着舌头挑衅地做了个充满侮辱性的鬼脸,场上顿时又沸腾起来,大骂的叫好的,不过17号似乎并没受到什么影响,他收拢双臂恢复预备姿势,微微弓起背。
又是一连串飞速的刺拳,17号再次被击中鼻子,血顺着他尖瘦的下巴往下流,混合着脸上的油彩,看起来一塌糊涂。Owen气焰嚣张地向他逼近,拳拳朝着要害去。
17号又被逼到了边缘位置,陆赫扬听见周围那些给17号下了注的观众纷纷骂起脏话,抱怨他怎么连个新来的拳手都打不过……但忽然间,那些骂声又化成了兴奋的惊呼,因为一直处于防守地位的17号忽然下潜闪身转换了交锋位置,接着回手一个上勾拳打中Owen的下巴。
这一拳实实在在,把Owen打得有些懵,反应过来后重新发起进攻,17号连续闪过,出了一个直拳击腹的假动作,随后紧跟上一记右勾拳,准确击中Owen的左脸。在所有人还没有看清他的这套动作时,Owen的头已经歪到一边,护齿沾着带血的唾液,直接从嘴里被打了出来。
17号像只苏醒后力量爆发的雪豹,沉静、果断、迅速、出拳干脆、一击即中,反将Owen渐渐逼入角落。那种毫不迟疑的冷静的霸道侵略性化成一记接一记的直拳勾拳,闪电坠地似地迸开来,将整个场馆点燃,众人的高呼声快要撞破耳膜。
“真聪明!知道这些人就吃这一口反转。”贺蔚从位置上站起来,浑身肌肉都亢奋地绷紧。
最后一刻,17号出了一个力道十足的后手拳,正中Owen的面门。Owen仰头吐出一口血,整个人往后撞在钢丝网上,又被弹回来,直挺挺趴在地上。血在脑袋下慢慢淌开,Owen撑着手试图爬起来,但次次都摔了回去,显然已经不具备任何还击能力。
“没死就起来!打!”
“接着打!打啊!”
“别停!打死他!”
观众们挥舞着拳头嘶声呐喊,台裁没叫停也没读秒,意味着17号可以继续补拳——任何规则在这里都不适用,只要他想,他可以把Owen打到抽搐昏死在台上,让血流得再多一点,满足看客们残忍嗜血的愿望。
但17号只是双手交叉做了个停止的动作,然后摘下圈套和护齿,推开八角笼的门,从选手通道走回后台。许多人大喊着把酒瓶和烟头扔进八角笼,扔到Owen周围或背上,不过很快就有人拿着担架进去,将Owen抬走。
场地被清理干净,新的拳手上场,开始新的比赛。
贺蔚坐回位置上,嘴里的口香糖已经没什么味道了,但他还在嚼:“真带劲,17号的腹肌和胸肌够漂亮的,那腰,那腿。”
“不止。”陆赫扬说。
“什么?”
“背肌也不错。”说完,陆赫扬站起来往外走。
“不看啦?”贺蔚问他。
“出去透个气。”
晚上十一点多,两人离开地下俱乐部。贺蔚开着车,突然说:“17号既然是s级,如果档案有记录的话,预备校应该找过他啊。就算没钱读书,学校也会给他免学费和补贴,至于来打野拳么。”
陆赫扬靠在椅背上:“可能太缺钱了。”
“其实在这种地方赚不到多少钱,真要捞钱,肯定还是打职业赚得多,商业价值完全不一样。”贺蔚说,“看17号的样子,估计以前受过专业训练,不知道为什么在这儿混。”
“说不定——”陆赫扬看着前路,右手搭在膝头,食指指尖在膝盖上轻轻点了几下,他接着说,“17号就在预备校里。”
贺蔚一怔,转头看了他一眼,接着笑起来:“不可能吧,怎么可能啊。”
“嗯。”陆赫扬应了声,“我也觉得。”
周一,最后一节课下课,陆赫扬去游泳馆等贺蔚。天很阴,像是要下雨,闷得人喘不过气。陆赫扬绕过花坛,往游泳馆台阶上走,正遇到一个alpha从里面出来,手上拎着塑料袋,低着头,脚步有点急。
许则往下迈了一个台阶后才意识到有人,想躲避已经来不及,撞上去的那刻,对方那张冷淡的面容近距离地在眼前闪过。太近了,许则甚至能看到他根根分明的睫毛,长而黑,瞳孔也很黑,抬眼看过来的时候,显得没什么温度。
他感觉自己的上臂被一只手扣住片刻,按理说,被扶了那么一下,他应该站稳了的——但许则反而更慌乱地趔趄了一步,一脚踩进台阶侧边的草地,塑料袋里的东西掉出来,发出玻璃碰撞的声音。
乌云阴沉沉的,仿佛要压下来了。许则抬头看了陆赫扬一眼,匆忙的一眼,接着他很快移开视线,俯身去捡地上的东西,边捡边说:“对不起。”
他的耳朵有点红,看起来确实是十分抱歉的样子。
“是我的问题,没及时往旁边让。”陆赫扬弯腰帮他捡。许则的声音低哑,呼吸也有些急促,让人理所当然地以为他是生病了,来医务室看病。
但陆赫扬同时也看见,许则的鼻子上贴着纱布,边缘露出一小块青紫色皮肤,嘴角也有点肿,如果光看他这模样,又更像是跟人打完架之后来配药。
不过掉在地上的并不是感冒药或跌打药,而是几支一次性注射器和针剂瓶。捡最后一个针剂瓶时,两人同时伸出手,指尖不小心碰在一起,许则瞬间收回手,陆赫扬于是把瓶子捡起来,看到上面印着“alpha抑制剂”的字样。
陆赫扬对alpha抑制剂不太熟悉,s级在信息素的自控能力方面有天生优势,在没有受到严重刺激的情况下一般不会发情,就算一年中很偶然地出现一两次易感期,也仅仅是轻微的发热症状而已,严重不到什么地步。
作为s级,用到alpha抑制剂算是种很罕见的情况。
陆赫扬什么也没说,把那管抑制剂递过去,许则伸手接下,立刻塞进塑料袋里,低声说:“谢谢。”
“不客气。”陆赫扬说完,抬腿上台阶,进了游泳馆。
他边走边将手环的档位调高,以彻底隔绝陌生的、富有压迫性的s级alpha信息素。
许则的信息素。
alpha的信息素在易感期来临时会变得更加浓烈,而许则的旧手环显然已经没办法压制住这种浓度的信息素。
许则是从特殊通道出去的,他的信息素已经开始扩散,如果往学生人群里走,会影响到其他AO。他一边匆匆往前走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抑制贴,用嘴咬下涂布层,抬手将抑制贴按在后颈上。
特殊通道尽头是一间专用休息室,许则在门口做了面容录入,然后推开门。他大口喘气,甚至来不及走到沙发边,直接沿着墙坐在地上,将袋子里的东西倒出来。手在发抖,许则用牙齿撬开碘伏棉签瓶盖,抽了一根棉签——动作太忙乱,棉签瓶被放下的时候倒了,许则只是看了眼,没时间在意。他握着棉签棒在手臂内侧用力涂几下,接着撕掉注射器包装,掰开试剂瓶,抽取抑制剂,一针打进静脉里。
他本来能熬到回家之后再做这些的,但短时间内情绪的剧烈波动会促进信息素分泌,从而推动易感期迅速到来。
而造成他短时间内情绪剧烈波动的原因——许则喘息沉重地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去回想。
【陆赫扬:怀疑17号在预备校,但没完全怀疑】
【设定是这样的,手环档位越高,隔绝他人信息素和抑制自己信息素的效果越好】
第6章
周二下午,池嘉寒上完实验课回班,走到二楼时,一抬头看见许则的背影,他愣了一下,跑了两步追上去,把人拽住。
“你不是请假了吗?”
许则转过头,唇色苍白,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眼睫垂下来,没什么精神,但瞳孔水亮,一看就是发热烧出来的样子。
“请了早上的假。”许则开口,声音很哑,“现在是下午了。”
长了脑袋的人都知道现在是下午,池嘉寒无言地闭了闭眼:“易感期就请半天假?”
“要期中考了。”许则的大脑好像运转得有些缓慢,他顿了一秒,继续说,“今天游泳课期中考。”
“可以申请补考,又不是其他科目,不用担心试题泄露,而且你是易感期到了,老师肯定会同意的。”
池嘉寒的逻辑很严密,根本找不出漏洞,许则沉默了会儿,回答:“我想今天考。”
“为什么非得今天?今天游泳课上有你喜欢的人?就算有,你要这么鼻青脸肿头昏眼花地去见人家吗?万一发挥失常考差了,得不偿失。”
只是一些很荒谬的假设,池嘉寒清楚在许则身上绝不会出现类似可能。许则总是一声不吭地很固执地坚持某些事情,池嘉寒仅仅希望他能多把身体当回事——虽然可能性微乎其微。
说完,池嘉寒看见许则的睫毛动了动,接着,许则移开视线看向别的地方,过了会儿才说:“不会发挥失常的。”
“……”
池嘉寒发觉在与许则交谈时,双方的重点总是难以达成一致,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AO思维差距的一种。
“你现在不难受吗?”
“还好。”许则说。
“打了几针抑制剂?”
“不多。”许则又把目光移开,他不太会撒谎,也知道对池嘉寒撒谎没意义,所以诚实道,“三针。”
“……你不是alpha。”池嘉寒荒唐地看着他,“你根本就是个AI。”
“三针抑制剂,你就不怕信息素紊乱发高烧休克?”
话音刚落,铃响了,许则忽略池嘉寒的问题,有些生疏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臂,作为无言的宽慰。许则说:“回班吧。”
下午最后一节课,陆赫扬从更衣室出来,泳池边omega和alpha们已经在排队热身准备考试。队首的几个alpha朝陆赫扬招手,让他站到前排去——可以早点考完试下课。陆赫扬笑了下,摇摇头,站在了队伍最后面。
有alpha比他更晚来——察觉到身后有人,陆赫扬下意识回头。
在他往后看的那瞬间,许则正低下头。
许则今天脸上没贴纱布,鼻子和左脸相交的位置有一块淡淡的青紫,仍然是垂着睫毛,看不清眉眼。陆赫扬瞥了一眼就转回身,听老师介绍今天的考试内容。
老师拿着扩音器在讲话,每个字都在游泳馆里撞出回音。许则顿了几秒,抬起头,看着陆赫扬的后背。
陆赫扬的身材是alpha在青春期发育阶段特有的颀长高挺,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肩脊平坦,腿很长,背部与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流畅完美,皮肤白皙,没有任何伤疤淤青——在一众条件优越的s级alpha中也称得上是顶尖。
他垂在身侧的那双手,骨节分明,白而修长,垂下来的时候十指自然地弯成弧形。这双手在一个alpha身上显得过于精致漂亮,但它同时并不失力量感,让人觉得陆赫扬就该配这样一双手。
许则盯着陆赫扬的左手看,看了有一会儿,他忽然发觉游泳馆里变得很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非常奇怪——许则这样想着,耳朵里就猛地涌进了熟悉的水声和说话声。
他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到底有多出神。
alpha的考试项目是50米自由泳和200米混合泳,四个考试泳池,每个泳池八条赛道。体育老师们按排队顺序将所有学生分成组,每组八人,每次四个组同时进行考试。
许则和陆赫扬被分进同一组,陆赫扬四号,许则五号。
临近下课才轮到他们,前一组还在考试,八个alpha走到出发点预备。陆赫扬站在许则身边,他只是那么站着而已,许则却感到有种无形的压迫袭来,让他浑身僵直。
“贺蔚上次说让我跟你比比看。”陆赫扬看着泳池,突然开口,“被他说中了。”
他没有看许则,甚至连头都没有侧一下,以至于许则反应了大概有三秒钟,才确定陆赫扬真的是在跟他说话。
“不是……”许则的手指动了动,很想抓点什么在手里,太空了。他抿着嘴吞咽了一下,才继续发出声音,“是考试,不算比赛。”
陆赫扬终于看了他一眼,好像笑了笑,说:“这次不算的话,下节课比?”
许则并不是这个意思,他怀疑自己现在在陆赫扬眼里变成了一个争强好胜的alpha,于是他说:“还是不用比了,你游得比我好。”
“为什么?”他们今天应该是第一次一起上游泳课,陆赫扬不知道许则这个结论从何而来,他无意地问,“你看过我之前的成绩?”
前一组的alpha们已经到达终点,助教正在记录成绩。泳池里水波翻涌,许则直直地看着那片晃动的水面,感觉自己此刻的脑袋里也是这样的状态。
他听见自己说:“没有,是我猜的。”
陆赫扬又转头看他,从侧脸看过去,许则的表情像在发呆,看起来又有些僵硬,总之不在状态。
轮到他们上场了,陆赫扬走向自己的位置。
等陆赫扬走后,许则又在原地站了几秒,才往出发点走。水波晃得他眼晕,许则抬手搓了搓脸,不小心按到鼻侧的淤青,有点疼,他愣了下,然后戴上泳镜。
先考的是50米自由泳,一声哨响,八个alpha同时跃进泳池。许则入水后往右边看了一眼,陆赫扬的身形在水中有些模糊,但可以看出游泳姿势很好看,像鱼一样。
许则转回头,伸出手臂抱水,奋力摆动双腿。
很快,指尖挨到池壁,许则抬起上半身,出水面的同时,他听见体育老师在喊:“五号第一,四号第二,一号第三……”
终点处的八名助教掐着秒表做成绩记录,许则抹了一把下颚上的水,扶住泳道线浮标。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也扶了上来,离他十公分的位置。陆赫扬摘下泳镜,将湿发往后拢,水珠顺着他的额头和高挺的鼻梁往下滚,滑过喉结,流回泳池。
泳池水凉,但许则感到很热——应该是易感期的缘故。他透过淡蓝色的泳镜镜片,看着陆赫扬的侧脸,又很快转过头,看别的地方。
陆赫扬没多停留,紧接着就上了岸,站到出发点,准备接下来的200米混合泳。
又一声哨响,第二场考试开始。
入水后,许则和陆赫扬一直保持着领先其他alpha的速度,两人不相上下。但游到第150米,许则开始变得有些吃力。他正处在易感期,情绪起伏和激烈运动下,信息素大量分泌,又因为受那三针抑制剂的左右,只能积压在身体里,引起发热头晕和四肢无力,影响体能。
最后五十米,许则完全靠本能在往前游,赛道像是没有尽头,身体产生严重的下沉感,连抬头换气都困难。终于,手碰到池壁,许则体力不支,只潜出水吸了口气就整个人沉下去,脚踩在池底发虚打滑,他试图去抓浮标,但没能够到。
挣扎中,手指似乎又碰到了什么东西,许则以为是浮标,便努力伸出手。他仍然什么都没抓到,手腕却忽然被牢牢扣住,一股力量将他向上提,把他从水里拽出来。许则用力咳嗽,身前是泳道线,他趴到浮标上,大口呼吸,满脸是水。
“许则许则,怎么了啊?”
许则擦了擦脸上的水,抬头,体育老师正蹲在岸上看着他,又问:“还行吗?”
“没事。”许则摇摇头。
他转回头,陆赫扬就在对面,两人之间隔了条泳道线。许则微微张着嘴,胸口起伏几下,对他说:“谢谢。”
“没事。”陆赫扬说,“上去吧。”
陆赫扬双手撑着泳池边缘上了岸,助教朝许则伸出手,帮了他一把。体育老师在一边看成绩,说:“陆赫扬不错,两分07秒21。许则两分07秒68,就差了一点点。”
下一组alpha准备上场考试,许则和陆赫扬往泳池边的通道走。许则走在陆赫扬身后,手里的泳镜被他攥得很紧,几秒后,许则快走两步,到陆赫扬侧后方的位置,说:“恭喜。”
陆赫扬有些意外,回过头,同时把脚步放慢,等两人并肩后,他问:“恭喜什么?”
“200米混合泳,你应该是年级第一。”许则解释。
其实他在说出‘恭喜’后就已经后悔,一次小考试而已,陆赫大概并不需要别人来特意道喜——并且更尴尬的是,自己还解释了为什么要说‘恭喜’。
池嘉寒之前说过,处在易感期的alpha智商会下降至少70%,原来是真的。
陆赫扬难得愣了愣,确实是第一次有人在一场期中考后跟他说恭喜,有点新奇。他笑了一下,说:“那也恭喜你。”
见许则不解,陆赫扬于是学着他解释道:“50米自由泳,你应该是年级第一。”
偏偏许则不是个懂得如何接梗和开玩笑的人,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很认真又严肃地回答:“谢谢。”
陆赫扬侧头看他,看一眼之后又转回头。许则觉得陆赫扬好像又笑了,接着他听见陆赫扬说:“不客气。”
第7章
周五放学,陆赫扬在收拾课本,贺蔚从后门进来,靠在他桌边,问:“晚上吃完饭就送你回家?”
“今天这么安分。”陆赫扬抬眼看他。这段时间贺蔚就没消停过,吃完饭就回家的情况不存在的。
“那倒不是,我要去城西。”贺蔚说,“我看你好像不喜欢那儿。”
“我没说不喜欢。”陆赫扬将椅子靠到桌子底下。
“你喜欢?喜欢啊?”见陆赫扬往外走,贺蔚上去搭他的肩,笑嘻嘻的,“我不是怕你这贵公子不适应那种地方嘛,再说了,从小到大都没见你喜欢过什么,我真的摸不准你。”
“那就别摸了。”陆赫扬说,“不喜欢就不会跟你去了。”
贺蔚愉快地吹了声口哨:“行,我让人加个位置。”
出了班级,从天桥走,对面陆陆续续走来不少体育课下课回班的学生,手里拿着球拍或跳绳。陆赫扬和贺蔚穿过人群,看见走在最后面的许则。
他仍然是一个人,看起来不属于任何班级群体,甚至不属于预备校,总之游离感很严重,沉默,安静,走路的时候视线微微向下,不往别的地方看,好像在想事情,又好像在出神。
一个omega从身后跑过来,犹豫片刻,伸手拍拍许则的肩,跟他说话。
许则停下脚步,侧头看他,似乎没听清对方说什么,于是把腰弯下去一点,倒弄得omega不好意思起来,将一瓶饮料塞到他手里,掉头就跑了。留下许则站在原地,看着手中的饮料,过了两秒,才慢慢反应过来似的,回头看那个早就跑得没影的omega。
他回头的时候,露出后颈上白色的抑制贴。
“你说他这是纯还是迟钝?”贺蔚笑着问陆赫扬,又说,“这种性格在预备校挺少见的。”
这人过剩的好奇心又开始作祟,陆赫扬选择闭口不言,以免引起贺蔚更强烈的讨论欲。
许则拿着饮料又站了会儿,才重新往前走,一抬头正看见两米外的陆赫扬和贺蔚,那瞬间他脸上短暂的怔愣和身体的僵硬有些明显,贺蔚看得清清楚楚。
“是真的。”贺蔚低声说,“他好像真的挺怕你的。”
“为什么不能是怕你?”陆赫扬终于问他。
贺蔚很无辜:“我一个新来的转学生,干嘛要怕我,没道理嘛。”
为了证实自己的友好无害,在走到许则面前时,贺蔚朝他打了个招呼:“嗨。”
许则看向他,没有说话,只是点了一下头,接着跟他们擦肩而过。
“好冷漠,好冷漠。”贺蔚夸张地打了个寒战,“他绝对不是怕我。”
“不熟的人对你打招呼,你也会觉得奇怪。”陆赫扬说,“别没事找事了。”
贺蔚却忽然不怀好意地笑了一声:“我感觉许则要是跟我们一个圈子,你跟他说不定挺合得来的吧……两人都长了张拒绝开荤的性冷淡脸。”
陆赫扬问:“意思是你跟我合不来?”
“怎么会!”贺蔚立刻勾他肩,笑着说,“要是合不来,哪有这十几年交情呀~”
晚上八点多,陆赫扬、贺蔚和顾昀迟一起去了城西。俱乐部里依然拥挤混乱,充斥着各种气味,他们三个太显眼,一出电梯就被盯上了,顾昀迟的手里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塞进了一块紫色的筹码。
塞筹码的alpha朝他们挤眉弄眼:“送的,玩玩呗。”
顾昀迟看也不看,直接把东西扔回那人手里:“用不着。”
“哎呀,太没眼力见了,我们顾少爷千亿身家,哪看得上这点儿啊。”贺蔚撞了一下顾昀迟的肩,说,“是吧?”
顾昀迟扫他一眼。
“上次我听说,那个alpha,叫什么来着,也是预备校的,在赌场里,一晚上输了这个数。”
贺蔚说着,伸手比了个数字。
陆赫扬问:“八百?”
“嗯。”贺蔚点点头,“后来他爸派人把他押回去,听说挨了顿打,打进医院了,三天没来上课。”
“感觉像是会发生在你身上的事。”顾昀迟评价。
“开什么玩笑,赌钱有什么好玩的,我拿那八百万买辆新车多好。”
一说到车,顾昀迟脸上露出厌恶的表情:“内饰弄成粉色,也不知道什么人会坐你的车。”
“赫扬天天坐。”贺蔚淡然道。
顾昀迟于是问陆赫扬:“坐在里面不觉得浑身不适么?”
“没办法,我没有千亿身家,只能蹭别人的车。”陆赫扬回答。
贺蔚拍着他的肩哈哈哈笑起来,顾昀迟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懒得再讲话。
进了场馆,贺蔚这次订的是第二排的位置。大屏幕亮着,陆赫扬抬头看选手名,贺蔚跟着望了眼,忽然想到件事,说:“哦,那个卖票的跟我说,17号今天不一定会上。”
陆赫扬的动作很短暂地顿了一下,没说什么,在位置上坐下。
几场拳赛过后,八角笼里的垫子上已经溅满血,观众们被刺激得亢奋不已,喊声震天。只有陆赫扬安静坐在位子上,他看了眼手环——仍然是最低档位,进场之后没有调过。
又一场结束,大屏幕变为空白,不再显示拳手名和投注情况,中场时间到了。
贺蔚喊累了,坐下来喝水,顺便看手机。陆赫扬支着下巴,半垂着眼,不知道在看哪里。顾昀迟侧过头,说:“看你没什么精神。”
“有点累。”陆赫扬放下手,“我出去——”
尾音被忽然响起的尖叫淹没,陆赫扬抬头看去,选手通道口处走出来一个平头alpha,面相凶悍,一道刀疤从左额角到右下颚,贯穿整张脸。
陆赫扬的目光从他身上掠过,微微歪头,看向平头alpha身后。
17号。
和上周一样,17号的上半张脸涂了油彩,穿着一条廉价的黑色运动短裤,到膝盖的位置。今天他手上戴的是分指拳套,看起来也已经很旧了。
“17号要上,今天打MMA。”贺蔚兴奋地用手肘推推陆赫扬,将手机递到他和顾昀迟面前。
屏幕上是那个卖票的alpha十分钟前发来的消息,说中场休息时17号会上,因为上周17号离场太早,拳赛的血腥程度不够,所以今晚被罚无奖金打一场娱乐赛。
他还说17号几乎隔段时间就会被罚一次,原因都只有一个——赢了就走人,下手不够毒。
“能理解。”贺蔚关了手机,看着走进八角笼的两个alpha,“才十几岁,手上干净点是好事。”
17号站到八角笼中央,低头调整拳套束口,坐在围栏上的台裁朝他喊话,17号于是回过头。
他回头的时候,露出后颈上白色的抑制贴。
又有人在大喊‘17号’,17号便抬头看观众席,脸上仍旧是很平静的神色。因为是中场休息的娱乐赛,相对来说比较放松,17号的视线在观众席上停留得也比上次久一点,大概延长到了两秒。
在这两秒钟的时间里,17号的目光恰好落在第二排,某个时刻,很明显的,17号忽地整个人僵顿了一瞬,呆怔过后才别开眼,低头看脚下的橡胶垫。
开赛哨响,对面的平头alpha已经站好姿势,然而17号却还是保持着直立垂手的状态,有点失神的样子,直到平头的拳迎面砸来,他终于反应过来,迅速抬臂格挡,险险躲过去。
贺蔚立刻“嘶”了声:“17号不在状态啊。”
他话才刚说完,17号的下颚就挨了一拳,整个人往后撞在钢丝网上,差点站不稳倒下去。
短短几拳来回,气氛已经再次被炒得火热。陆赫扬把手环档位调高,身体微微往前倾,手肘搭着膝盖,十指扣在一起,轻抵住下巴。
顾昀迟看了他一眼,陆赫扬正盯着八角笼,脸上两分钟前的那些‘有点累’似乎突然间消失了。
17号:⊙_⊙
第8章
17号再抬头,已经流了一下巴的血。平头alpha将他困在角落,不断朝他脸上砸拳,17号只是抬手格挡,并不反击。贺蔚左看右看,最终下结论:“17号今天魂丢了。”
“在捧新拳手吧。”顾昀迟说,“每次有新人来,第一场都是跟17号打。”
整场下来,17号几乎没怎么出拳,台裁上场喊停的时候,他安静地躺在围栏下,满脸是血。平头alpha还打算朝他脑袋上补几拳,被台裁拦下了——毕竟是娱乐赛,没必要打得太过火。
平头alpha站到八角笼中央,以胜者的姿态举起拳,昂着头环视一圈后才离场。17号在垫子上躺了会儿,慢慢坐起来,似乎是无意识的,他又朝观众席看了一眼。
他脸上的油彩和鲜血混在一起,狼狈不堪,面颊已经肿起来,几乎看不出人样。陆赫扬坐在比八角笼高出一米多的位置上,微微俯视下去。隔着黑色的钢丝栏,17号坐在里面,像只被打断爪牙的困兽。两人的目光远远交错半秒,17号艰难地把头别开。
台裁俯身询问了他几句,17号摇摇头,手指扣住围栏站起来。鼻血还在往下流,17号动作僵硬地抹了一把嘴角和下巴,低着头走出八角笼。
“真憋屈。”贺蔚看起来很遗憾,“17号明显打得过的,结果就这么输了,他演技好差。”
“他今天确实不太走心。”顾昀迟评价。
一直没说话的陆赫扬忽然问:“他什么时候来这里的?”
“听说是去年。”顾昀迟喝了口饮料,“以前在别的场子打。”
17号的背影消失在通道口,陆赫扬收回视线,打开手机,指尖划过屏幕,在一条消息上停留几秒,最后他熄了屏,说:“我出去打个电话。”
贺蔚发出一声不怀好意的怪叫:“谁啊,omega吗?”
陆赫扬站起身,十分坦然:“嗯。”
在俱乐部里走了一圈,陆赫扬意识到这里并没有安静的、适合打电话的地方。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绕到了哪里,面前有个电梯,陆赫扬随手按了键,进去。一楼到了,电梯门打开,陆赫扬迈出去,穿过一条短短的通道,走到楼外。
是条小巷,路灯昏黄。陆赫扬站在墙边,拨了个号码,大概十秒后,电话接通了。
对面传来一道成熟的女音:“出去玩了?”
“嗯。”
“听说贺蔚一回来,天天带你在外面疯。”
陆赫扬轻笑了声:“他回来之前,我跟昀迟也经常出来玩。”
“明天中午去鸾山吗?”omega发出很轻的一声呼气,“我凌晨下飞机。”
“去。”陆赫扬顿了顿,说,“别抽烟了。”
“没办法,不想戒。”omega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先睡觉了,你早点回家,晚安。”
“晚安。”
挂了电话,陆赫扬仍然站在原地,看着朝自己走来的两个alpha。
旁边就是大楼侧门,他刚才走出来的地方,但陆赫扬从余光里看见有个alpha已经堵在那里。
陆赫扬此刻对城西的“乱”有了一个较为实际的认知。
身后是墙,三个alpha前左右将他拦着,很熟练老道的堵截方式,除非陆赫扬有能力一挑三,不然不可能脱身。
但不管是否有这个能力,陆赫扬都没有一挑三的打算,对着三个来路不明拿刀带棍的流氓,正面斗狠不是明智的做法。从他和贺蔚、顾昀迟这些人从小接受的家教来说,冲动气盛逞威风是最愚蠢的行为,事情已经发生了,最重要的是想办法保证自己的安全。
“这手环得一两万吧?”为首的黄毛alpha上下打量陆赫扬,又往他腕上瞄了眼,确认这是个养尊处优的有钱学生。他玩味道,“哪儿跑出来的小少爷,钱包带了吗?”
陆赫扬没说话,从裤袋里拿出钱包。他和贺蔚他们有个习惯,出门一般不带卡,只带现金,手机带的也是备用机,里面没什么重要信息,弄丢了被偷了也没关系。
另一个alpha从陆赫扬手里抽走钱包,打开看了眼,将钞票全拿出来,又翻了翻,问他:“卡呢?”
陆赫扬正要回答,左边,侧门那里,忽然传出一点动静。眨眼间的功夫,站在陆赫扬左侧的那个alpha闷哼一声,脖子上多了只修长有力的手。
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alpha十分迅速地挡到陆赫扬身前,头上扣着外套帽子,高而瘦,陆赫扬听见他冷声说了句:“把钱还给他。”
被掐住脖子的alpha顿时僵在那里,旁边的黄毛骂了句脏,刀尖直指黑衣alpha:“你什么东西,多管闲事?”
还有个alpha伸手去掏手机,陆赫扬知道他是准备叫人,于是说:“没有卡,只带了现金。”
他轻轻拍拍黑衣alpha的肩,对方很聪明地立即领悟了他的意思,松开了掐着那个alpha脖子的手,往后退了半步,仍然挡在他面前。
见又占了上风,黄毛嗤笑一声,拿刀指指陆赫扬:“靠墙蹲下去,手环脱下来,还有手机,都拿出来。”
“东西给了就让我们走吧。”陆赫扬平静地说,“我只带了这些。”
“啧,让你蹲着就蹲着。”右边的alpha不耐烦地伸腿要踹陆赫扬的膝盖,想逼他蹲下去。
那人的脚尖还没挨到陆赫扬的裤子,黑衣alpha突然毫无征兆地猛地一脚踩在他小腿上,紧接着一个反身肘击,将人直接打翻在地,蜷着身子惨叫起来,手上的棍子滚到一米之外。
他的动作快得惊人,身手专业矫健,另外两个流氓见状,拔腿往巷口跑,黑衣alpha眼疾手快地擒住一个,一拳击中对方的鼻梁,攥着衣领把人砸在墙上。他回头打算解决最后一个,发现陆赫扬已经将那个alpha按在地上,并把刀踢到角落里。
“南门这边,叫人来!”最先倒地的alpha不知道什么时候拨通了电话,声嘶力竭地放声大叫。
“走。”陆赫扬说。
黑衣alpha却回身将缩在墙边的人提起来,沉声道:“钱。”
那人哆哆嗦嗦地把陆赫扬的钱交出来,黑衣alpha刚拿到钱,陆赫扬就拉起他的手往前跑:“别管钱了。”
陆赫扬拽着黑衣alpha的手要进侧门,对方却往后拉了他一把,说:“他们会从里面出来的。”
他反牵着陆赫扬往小巷另一头跑去,夏天的晚上,大楼背后常年不见光的空巷里有股阴凉潮湿的霉气。暗黄的光影随着步伐狠晃,陆赫扬看着眼前的alpha,他头上的外套帽子在颠动,但始终没有掉落下来。
拐了两三个弯,alpha带陆赫扬躲进一间狭小的屋子里,关上那道破旧的门,谨慎地反锁住。
两人都在克制呼吸,但剧烈运动过后没那么容易平复,喘息声在黑暗里显得十分浓重。小屋子里似乎塞了很多东西,留给他们的余地只有一小块。他们面对面站着,贴得很近,陆赫扬闻到对方身上轻微的血腥味,以及很淡的alpha信息素。
“受伤了?”陆赫扬忽然轻声问。
alpha一直专注地在听外面的动静,直到陆赫扬开口,他好像才发现两人贴得过于近,下意识往后撤,但立刻撞上了什么东西,发出沉闷的响声。
陆赫扬拉了一下他的袖子:“小心。”
安静了会儿,alpha才回答:“没有。”
“谢谢你。”陆赫扬说。
又陷入沉默,双方的呼吸缠在一起,陆赫扬能感受到对方现在正处于一个极度不自在的状态里。整整半分钟过后,alpha终于说:“你的手机应该很重要,不能被抢了。”
“是很重要,所以谢谢你。”视线渐渐适应黑暗,陆赫扬能看见对方帽子顶端的尖尖,而alpha的脸完完全全隐藏在帽子里。
窸窸窣窣,陆赫扬的手里被塞进了什么东西——是那卷已经被捏得皱巴巴的现金。
“你的钱。”alpha说。
他的指尖划过陆赫扬的手心,凉凉的。陆赫扬握住那卷钞票的时候不小心将alpha的手指也握住了一部分,只是很短暂的相触,但陆赫扬听到对方的呼吸瞬间乱了,在当下的环境里显得异常清晰,何况他们靠得这么近。
在这种时候,陆赫扬叫他:“17号。”
急促的呼吸停滞两秒,然后变得更错乱了。
有虫鸣声隐隐约约传来,门下的缝隙里透进一道微弱的光。
“嗯。”
很久后,回答陆赫扬的是这样又低又哑的一个字。
17号(坚持、认真、谨慎):钱很重要,手机很重要,不能被抢走。
陆赫扬(根本没在听):嗯嗯,随便吧,先扒你一个小马甲。
第9章
小屋里更静了,虫鸣声也更清晰,一时间没人说话。
过了会儿,陆赫扬问:“今天晚上是故意输的吗?”
虽然看不清,但陆赫扬察觉到17号有些意外,大概是意外自己怎么问这个问题,而不是关于为什么会出现在小巷,为什么要救我——之类的。
“是。”17号回答。
诚实得让陆赫扬开始意外了。
“看你流了很多血。”陆赫扬说。
“都是这样的。”17号顿了顿,声音低了些,问,“你是……第一次来看么?”
其实是第二次,不过陆赫扬回答:“嗯,第一次来,什么都不熟。”
外面响起细碎的脚步声,17号立即侧头靠近门边听了几秒,确认是行人路过后,他才重新面向陆赫扬,说:“这里很危险,你以后不要来了。”
“真的吗?”陆赫扬问。
17号显然犹豫了,难以想象有人在刚刚经历过抢劫之后还会发出这样的疑问,但对方的语气实在又很认真,认真到听起来几乎有些单纯,让他不得不信。
“这里很乱,治安很差。”17号解释道。
陆赫扬于是回答:“好的,我知道了。”
又过了将近一分钟,17号把手搭在门锁上,慢慢拧开反锁,他低声说:“我先走了,如果五分钟之后没有别的动静,你再出去,往右,走到巷口左拐,可以回停车场。”
“好。”
黑暗中,17号好像转头看了陆赫扬一眼,随后他一点点拉开门,路灯的光斜斜打在他身上,帽沿把他的侧脸完全挡住,只露出一道高挺的鼻梁,上面还残留着没擦干净的油彩和血迹。
“谢谢你。”陆赫扬最后说。
17号的身形一顿,“嗯”了一声,接着迈出去,反手将门掩上。
他按原路回到了出事的侧门,已经空无一人。17号走到墙边,俯身捡起角落里的一个钱包。
钱包看起来很贵,也很新,那几个流氓大概忙着追人,所以把它落下了。17号将钱包收进外套口袋里,往下拉了拉帽沿,没进侧门,直走出了小巷。
在小屋里等了两三分钟,陆赫扬打开门走出去,往右,走到巷口左拐,然后停住脚步。他看着面前三个气喘吁吁的alpha,问:“找我?”
为首的alpha一愣,然后按住耳麦,说了句:“找到了。”
“从跟丢我到现在,应该不超过十五分钟,对吧?”
“刚准备汇报。”alpha沉声回答。
陆赫扬笑了下:“那做个交易。”
对面几人露出不太理解的表情,陆赫扬继续说:“跟丢我的事,我不说,你们也别说。”
“就这一次。”他紧接着道,“我出来打电话,边打边走,就迷路了,也没出什么事,没必要弄得太严重,不是吗?”
alpha犹豫几秒,最终点了一下头:“明白,下次我们会注意。”
贺蔚和顾昀迟出来的时候陆赫扬正站在车边,贺蔚一步跨下台阶,问:“怎么了?”
“上车再说。”陆赫扬拉开车门。
三人上了车,贺蔚边打方向盘边回头:“出什么事了,你不是说打个电话,怎么没再回去看拳赛了?”
“被打劫了。”陆赫扬说。
贺蔚猛踩一脚刹车,整个人扭过来看着他:“没事吧?”
“没事,就丢了个钱包。”而且钱包虽然丢了,里面的钱还皱巴巴地躺在口袋里,损失可以忽略不计。陆赫扬笑笑,“是我自己不小心,去偏僻的地方打电话。”
“人没事就好。”贺蔚松了口气,重新开动车子,“你要是出点什么事,陆叔叔和我爸肯定第一个把我杀了。”
“保镖呢?”顾昀迟问。
“我在俱乐部里绕了半天才出去的,他们跟丢了。”
贺蔚立刻问:“那陆叔叔是不是也知道了?”
“没有,我跟他们谈好了。”陆赫扬揉揉后颈,“说只是迷路了,让他们别汇报。不然他们要被罚,我们以后也别想来这里了。”
贺蔚啧了一声:“平时到哪儿都跟着,真出事了反而见不到人。”
从小被保镖跟到大,三个人已经习惯了每时每刻被监视行踪。就像这次来城西,明知每人身后至少跟了三个保镖,他们也只装作没看见,反正已经装了那么多年。
顾昀迟微皱着眉:“要不要查一下,把人抓出来。”
“没事,不用。”陆赫扬的指腹捻弄着那卷皱缩的钞票,说,“我对这个不感兴趣。”
周六早上九点半,陆赫扬下楼吃早餐。十分钟后,楼梯上响起脚步声,陆赫扬抬头看去,omega披着深蓝色真丝睡袍,长发松松挽起,露出一张五官精致但疲惫的脸。
“你只睡了三个小时。”陆赫扬喝了口牛奶,说。
“下午又要上飞机,时间太紧了,只能少睡一点。”陆青墨在餐桌边坐下,揉揉额角,“反正平时也睡不了多久,习惯了。”
“我可以自己去鸾山的,等你下次空了,我们再一起去。”
陆青墨笑了下:“下次,谁知道下次是什么时候,这次都已经隔了快三个月了。”
“你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陆赫扬涂好一片吐司,放到陆青墨面前的盘子里。
“没有压力,就是想去看看了。”
“好。”陆赫扬说,“等会儿我开车,你在路上休息一下。”
吃过早饭,换了衣服,陆赫扬让司机开了辆普通的车过来。陆青墨坐上副驾驶,手里拿了一个长条形的礼盒,陆赫扬开动车子,问:“是什么?”
“画笔。”陆青墨说,“定做的,等了很久。”
陆赫扬看着前路:“他收到了会很开心的。”
“希望吧。”陆青墨将手搭在礼盒上,往后靠着椅背,闭上眼。
去鸾山要经过一片老城区,离预备校不远。每次开到这里,陆赫扬都会把车速放慢,因为路面不太开阔,骑车和走路的人又多,拥拥挤挤,需要特别小心。
路边开了很多早餐店,不过这个点出来买早饭的人已经不多。陆赫扬无意间瞥了一眼,转回头之后,他顿了一秒,又再次侧过头看向那个方位。
穿白T的alpha拿着瓶豆浆和一袋面包,付完钱之后推着一辆旧单车在人行道上走。他的身形很挺拔,又因为习惯性走路看地,所以头是微微往下低的,穿得也普通,但身上的游离感仍然强烈,跟来往的忙碌人群十分不搭,仿佛是意外路过,而并不属于这里。
陆赫扬转回头,继续往前开。大概两三米后,在转角处,车轮滚过一个浅坑,之后行驶时轮胎下明显出现异物感,伴随着咯吱咯吱的声音。没过多久,仪表盘上提示胎压异常。
陆赫扬踩了刹车,停在路边。
陆青墨睁开眼,问:“怎么了?”
“车胎出问题了。”陆赫扬打开双闪,解了安全带,“我下去看看。”
- 17号(严肃):以后不要来这里了,很危险。 -陆赫扬(嘴上答应):嗯嗯,好的,不来了。 但下次还是照去不误。
第10章
许则刚走到路口,就见一辆私家车在面前停下,没过几秒,那边驾驶座上的alpha下了车。
快十一点,太阳已经很大,照得人有些睁不开眼。许则直直站在原地,看着陆赫扬绕过车头,俯身查看右前方的车胎。
陆赫扬观察了几秒,直起身——很难想象,车胎上戳着一把折叠刀。刀应该就躺在刚才的那个浅坑里,而且是打开的,所以车子压上去的时候,刀刃嵌进了轮胎。
他没有征兆地回头,问许则:“附近有修车店吗?”
像发呆被突然打断,许则的脸上出现一瞬间的僵滞,但他同时又反应很快地躲开陆赫扬的目光,看着那个车胎,过了会儿才回答:“有,但是有点远。”
他知道陆赫扬并不记得自己,而且是毫无印象的那种,就像在路上随口询问一个陌生人。
许则对此没有感到意外,甚至认为这是很合理的。
接着,他看见副驾驶的车窗缓缓降下来,戴墨镜的长发omega坐在里面,问陆赫扬:“是漏气了吗?”
许则一怔,日头仿佛猛地毒辣起来,一下子晒得他喘不过气。
“嗯。”陆赫扬回答,“扎到东西了。”
陆青墨便说:“打电话让司……”
“换个轮胎吧,很快的。”陆赫扬站到副驾驶窗外,一手撑在车顶边缘,弯下腰跟陆青墨说话,“让司机再开车过来的话,可能要等很久。”
“早知道让保镖跟着了,出问题了至少能坐保镖车走。”
陆赫扬笑了笑:“你先找个地方坐会儿,车修好了我们就走。”
“附近有修车的吗?”
“有的。”陆赫扬说。
陆青墨没再说什么,只是往陆赫扬身后看了眼。有点奇怪,陆赫扬看起来跟那个alpha并不认识,但对方却没有急着走,而是站在那里,沉默地抿着嘴,鼻梁和唇角有淤青——总之不像个普通的过路人。
陆赫扬站直,对许则说:“等我一下,有件事要麻烦你。”
他注意到许则的脸色和唇色比刚才看起来更苍白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热了。
许则从始至终握着车把一动没动,陆赫扬跟omega在说什么,他听不清。事实上,如果许则能听清,他说不定还会后退几步,到完全听不见为止。
陆赫扬去后备箱拿了把伞,接着打开副驾驶车门,替陆青墨撑起伞,跟她并肩走向最近的小卖部,最后又独自撑伞走回来。
“你有修车店的电话吗?”陆赫扬走到许则面前,礼貌地将伞往他那边靠过去一些,问道。
“没有。”许则朝车胎看了眼,太热了,他不自觉舔了一下唇,问,“你们车上有备胎和工具么?”
“有的,后备箱里。”陆赫扬回答,刚刚拿伞的时候他看见后备箱里有备用胎和工具包。
“我会换。”许则将早饭挂在车把手上,把自行车推到一边停好。他说,“大概要二十多分钟。”
陆赫扬却说:“等一下。”
许则马上停在那里,陆赫扬走了两步过去,再次把伞撑到他头上,说:“你先吃早饭。”
只是犹豫了很短的时间,接着,许则什么也没说,很听话地拆开早饭。他吃得很快,没发出任何声音,陆赫扬站在他旁边,安静地撑着伞。
两分钟后,许则把早餐吃完了,用塑料袋里店家给的一小块纸巾擦了擦嘴。一米外就是垃圾桶,许则去扔了垃圾,然后直接走向半掩的后备箱,打开,拖出备用胎,单手拎起工具包。
他的动作熟练干脆,完全不需要任何人帮忙。陆赫扬站到他身边,替许则挡住太阳光。过了会儿,陆赫扬蹲下去,问:“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没事,我一个人就可以。”许则回答。他其实想让陆赫扬不用等在这里,可以去小卖部里乘凉,但最终却没有这样说。
许则低着头,麻利地开始拧螺丝,光凭手的力气无法将锁死的螺丝拧松,他站起身,一手按在车前盖边沿,抬脚在扳手握柄上踹了几下,接着又蹲下去,开始拧下一个。
拧松所有螺丝,许则把千斤顶放到车下,慢慢抬起车子。车轮离地后,他回头拆掉螺丝,卸下旧车轮,拎起备用胎对位。
上螺丝定位,降千斤顶,最后拧紧螺丝。许则挨个踩扳手握柄,确认已经完全拧紧,他俯下身将工具收进包里,连同旧车胎一起,放回后备箱,整个过程用了十五分钟不到。
陆赫扬在许则放好东西后关上后备箱,再一抬头,许则竟然一声不吭地已经回到人行道上准备骑车离开,陆赫扬叫住他:“许则。”
他看见许则的动作忽地一顿,接着有些愣愣地转头看过来。
“等一下。”陆赫扬说着,去开前车门,从里面拿了一包湿巾。
他走到许则身前时,陆青墨也顶着大太阳从小卖部里出来了,手上拎着一个塑料袋。
“擦一下脸和手。”陆赫扬把湿巾递过去。
陆青墨躲进陆赫扬的伞下,从塑料袋里拿出一把新伞,也递给许则:“辛苦了,太阳很大,撑把伞吧。”
两只手同时拿着东西伸到自己面前,拒绝任何一个都显得不妥,许则把湿巾和伞收下。他刚换完车胎,整双手都是灰扑扑的,额角有汗,一滴滴顺着侧脸往下滚。
“怎么买这么多东西?”陆赫扬问。
“不能白站在别人店里乘凉,就买了点。”陆青墨又拿了一瓶矿泉水给许则,“喝口水。”
等许则接过矿泉水,陆赫扬对陆青墨说:“你先回车上吧。”
“嗯。”转身之前,陆青墨对许则笑了一下,嘴角的弧度优雅漂亮,“谢谢你。”
许则慢慢点了一下头,说:“不客气。”
等陆青墨回到车上,陆赫扬看着许则,问:“你住在附近吗?”
“嗯。”许则看起来有点出神,还维持着被叫名字时那种愣愣的表情。
光线很亮,陆赫扬今天是第一次完全看清许则的脸,许则的眼睛有些特别,瞳色深灰,深到几乎泛起了一点点蓝调,让他的眉眼看起来冷感很重,但并不锐利,而是像湖一样沉静。
“鼻子怎么了。”陆赫扬脸上带着一点点若有似无的笑容,问他。
好像才意识到什么,许则呆了下,想立刻偏过头,但那又会过于突兀,并且从开始到现在,该看清楚的都已经被看清楚了,这个时候再遮掩,已经没有意义。
“不小心撞到了。”许则垂下眼,低声说。
“那下次小心。”陆赫扬看了眼手环上的时间,“我还有事,先走了,谢谢你帮我们修车。”
“不客气。”许则还是这样回答,只是声音更低了一点。
陆赫扬回到车上,车子往前开了几米,陆青墨问他:“你跟那个alpha认识?”
“算不上认识,他也是预备校的。”
“预备校里还有这样的alpha。”陆青墨笑笑,“看起来不太一样。”
陆赫扬问:“哪里不一样。”
“哪里都不一样。”
快到下一个拐弯了,陆赫扬在打方向盘前看了眼右方的后视镜,烈日下,许则还站在原地,手里拿着水和伞,目光似乎正追随着他们的车尾。
许则日记:今天给喜欢的人和他女朋友修了车
第11章
周二,游泳课,许则在大厅里取了衣柜卡,今天抽到的是6号更衣室。
上星期期中考过后,这次游泳课请假的学生明显多了很多。体育老师睁只眼闭只眼,只专注那帮没有及格的学生们在抓,并不太管束其他人,所以整个游泳馆比往常上课时空一些。
许则原本也可以不来上游泳课的,但他还是一下课就收拾好书包过来了。
路过几个更衣室,没什么人,偶尔有一两个alpha正边换衣服边聊天。走到6号更衣室门口,视野忽然亮了一些,因为这间更衣室里的天窗最大,落日余晖成片成片地投射进来,把衣柜和长椅都染成淡金色。
身形高挺的alpha正站在那片光影里,背对着许则,抬手把校服T恤脱下来。
他手臂和背上的肌肉随着动作张弛,像在呼吸。许则在原地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没来由地抓了一下书包带子,要往前走,但门边凸起的标志牌上的红色字体很明确地提醒他,这里就是6号更衣室。
陆赫扬把校服放进储物柜里,顺手捋了捋额前松散的发,打开水瓶,把里面的水喝完。他拿起泳裤准备去淋浴间,一转身看见许则站在门口。陆赫扬关上柜子,边朝门外走边说:“好巧。”
“嗯。”这次许则回答得很快,但他其实是在回答完之后才想明白陆赫扬说的巧是指他们都抽到了6号更衣室。
“外面很热?”走过许则身边时,陆赫扬突然问。
许则有些不解地抬头看他,但立刻又避开陆赫扬的眼睛,看别的地方,可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该往哪看比较好。陆赫扬光裸着上身,离他有半米的距离,但许则仍然觉得太近了,尽管他们都是alpha。
“你的脸被晒红了。”陆赫扬接着说。
许则呼吸一顿,视线轻微飘忽,回答:“对,有点热。”
但陆赫扬又说:“太阳都要下山了,还这么热?”
许则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应对,陆赫扬的手环已经摘掉了,信息素小范围地发散,被自己的旧手环阻挡住一部分,但仍然能闻到一些。s级alpha的信息素天生带有压迫性,像只无形的手,扼在脖子或是别的什么地方,许则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忘了自己的手环质量不太好,既然不能彻底阻挡陆赫扬的信息素,当然也就无法完全隔离自己的信息素。
陆赫扬在闻到空气里变得浓烈的另一种alpha信息素时,只是看了许则一眼,然后走向对面的淋浴间。
换好泳裤,陆赫扬从淋浴间出来,许则还穿着校服,坐在长椅上,盯着地板发呆。昏黄的日光落在他背上,悄无声息。
“要上课了。”陆赫扬将校服裤放进储物柜里,提醒他。
许则如梦初醒似地抬起头,看着陆赫扬的背影。两秒过后,他“嗯”了一声,拿起泳裤去淋浴间。
他在走到门口时就习惯性地拽住领口,一边走一边把上衣脱下来。陆赫扬拿了泳镜出更衣室,正好看见许则的衣服脱了一半,露出一截后腰,窄而韧,上面有几处伤痕,但皮肤光滑。
衣服将要脱到后背的位置,许则绕进了淋浴间,消失在陆赫扬的视线里。
课上,许则按照体育老师给的任务指标做训练,陆赫扬和他隔了两个泳池,跟同班的几个alpha在自由比赛。半个小时后,等老师登记完成绩,许则提早下课,回到更衣室。
他拿着衣服去淋浴间很快地冲了个澡,连头发都没擦干,又径直去了游泳馆大厅。
大厅里有台饮料机,许则站在它面前看了一会儿,确定里面的矿泉水已经没有库存。离下课还有十分钟左右,许则没犹豫,转身走出游泳馆。
最近的饮料机在篮球馆,但其实也不近,常走的那条路在维修中,需要绕道。许则顶着一头湿发,从夕阳和树荫下跑过,太阳确实要落山了,但在没有晚风的情况下,也确实有点热,跑两步就会出汗。
陆赫扬在下课前五分钟冲完凉,擦着头发回到更衣室,看了眼手机,贺蔚说在停车场等他。陆赫扬于是把东西收进书包里,关上柜门。
“赫扬,好了吗,一起走吧?”同班的几个alpha也收拾好东西,从另外的更衣室过来,站在门口喊他。
“好了,走吧。”陆赫扬说。
他们走到4号更衣室门口的时候,许则正从走廊尽头迎面跑进来,喘着气,身上穿着那件旧黑T,头发还没干,脖子上湿湿的,不知道是汗还是头发上流下来的水。
许则一抬头就和陆赫扬对上了视线,他很短暂地愣了愣,微微张嘴,看起来似乎要说什么,但又意识到陆赫扬身边还有好几个alpha,所以最后只是安静地抿起唇,靠着墙往里走。
擦肩而过时,有个alpha不小心撞到了许则,许则手里的东西掉在了地上,alpha说了声“不好意思”。许则没回答,等人走过去后,他沉默地弯下腰,把东西捡起来。
走了几步,陆赫扬忽然回头看了一眼,许则手上拿着的是瓶矿泉水,掉在地上后可能弄脏了,许则低着头,侧脸看不出什么表情,他用手心擦了擦瓶身,然后往6号更衣室走去。
喉咙有点干,陆赫扬转回头看着自己手上的空水瓶,剧烈运动后确实很口渴,他想,等会儿要去大厅里买瓶水。
周四早上,高二的s级们被统一组织去隔壁市听讲座和参观基地。这次是学校出资,无需自费,但许则还是申请了不参加,不过老师很快来找他谈话,让他去听一听,对之后的学校和专业选择都会有帮助。
三十五个s级,最后确定参加的有三十一人,其中一部分人出于校车不够宽敞、路程太远等原因,直接让自家司机开了保姆车来。陆赫扬他们在这方面倒是不怎么挑剔,三个人拎了旅行包就上校车,坐到最后一排。
对于顾昀迟会愿意参加,贺蔚感到十分诧异,毕竟顾少爷是个一年来学校不超过三十次的旷课惯犯,居然会出现在这种集体性活动里,可以说是非常诡异。
他从上车前就不断发出疑问,顾昀迟被他问得很烦,扔下一句“闭嘴”就合上眼靠在椅背上开始睡觉。
其他s级们陆陆续续上了车,陆赫扬正在看手机,忽然听见贺蔚很轻地吹了声口哨:“我还以为许则不会来呢。”
陆赫扬稍稍抬起头,发现许则也正朝这边看,两人对视的那刻许则转过头,在车子中间的一个位置上坐下。他只背了一个书包,瘪瘪的,看起来没装多少东西。
三个多小时过后,到了基地的山脚下,离市区稍微有些距离,显得偏僻了点。附近唯一一栋酒店是专门为上级和教授考察提供的,条件还算可以。
大家在酒店大堂集合,因为没那么多大床房,所以有几个人需要单独睡双人间。公平起见,老师用抽签决定房间分配,抽到哪张房卡就睡哪间。
陆赫扬举了一下手:“老师,我不抽签了,给我双人间的吧。”
他在车上没能睡着,现在有点累,想尽快休息一下,他也并不在乎睡哪个房间,单人间大床或是双人间小床,这没什么重要的。
老师于是将一张双人间的房卡交给他,陆赫扬接过房卡,窝进沙发里闭上眼,等他们抽签结束。
没过一会儿,陆赫扬听见许则说:“老师,也给我双人间的吧。”
陆赫扬半睁开眼,隔着两三米的距离,模糊看见许则的侧脸。
在许则说完之后,又有几个alpha认领了双人间,到最后剩下的反而都是大床房,抽签已经没必要。
贺蔚和顾昀迟因为下车后去上了个厕所,回到大厅时直接分到了大床房的房卡。
所有人去前台做登记,大堂经理忽然拿着对讲机过来,说:“抱歉,503房间水管出了问题,需要维修,暂时没办法入住了。”
“谁是503号房?”老师问。
“我。”许则举了举手。
老师点点头,问前台:“还有其他房间吗?换一间。”
“稍等。”前台查询确认过后,有些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没有空余房间了。”
“那许则你可能需要和同学一起住一晚了。”老师转过头,“刚刚选到双人间的举一下手。”
情况其实有点尴尬,这帮s级们来自不同班级,许则平常又独来独往不跟人交际,老师担心他会落单。
不过还没等有人举手,一个声音响起来,语气淡淡的:“我是双人间的,让他跟我住吧。”
s级们纷纷往后看,只有许则一个人站着没动,表情呆怔,肩背绷得紧紧的。
陆赫扬:认领一只落单alpha。
第12章
对贺蔚来说,今天继顾昀迟愿意参加活动之后又一惊人事件发生了。去乘电梯的路上,他挨着陆赫扬的肩低声道:“我刚刚还想说,把我的房间让出来,我跟你睡一间,让许则睡大床房。”
“可你没说。”陆赫扬看他一眼,“平时嘴巴不是很快么?”
贺蔚哑口无言,磕巴了两下,才回答:“我没想到你比我更快。”
“也不一定。”陆赫扬回答。
这句话让人摸不着头脑,贺蔚揣摩两秒,立刻反应过来,他一把拉住顾昀迟,指着已经站到电梯里的陆赫扬,控诉道:“他居然是这种人!”
“被说中了,所以你恼羞成怒?”顾昀迟煽风点火,平静反问他。
“滚!”
两个电梯同时在五楼停住,睡双人房的alpha们在这层下。陆赫扬在朝房间走的过程中回头看了眼,许则正走在最后面。
陆赫扬刷卡开门,推门进去后他没往房间里走,而是握着把手站在门边,顺手把房卡插进卡槽里。
大概三四秒过后,许则走到门口,大概是没想到陆赫扬就等在门里,他的脚步顿了一下,接着快步迈进房间,同时说了一句:“不好意思。”
陆赫扬笑了下,把门关上,问:“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许则背着书包,站在电视机前的位置,整个人看起来有点僵硬和无所适从。他说:“我走得太慢了。”
“没有。”陆赫扬把包放到沙发上,问他,“你睡哪张床?”
许则摘下书包,拎在手里。他盯着两张床之间的过道,尽量平静地说:“都可以。”
“你睡靠窗那张吧。”陆赫扬拉开旅行包拉链,“十二点吃饭,我先睡半个小时。”
“好。”许则还是盯着过道看。
陆赫扬拿着睡衣进了浴室,换好后他开门出来,隔壁房间传来一阵敲打声——隔壁就是503,水管坏了的房间,现在应该是有人在维修。
许则正坐在床尾,陆赫扬拿出眼罩和耳塞,看向他的侧脸,说:“如果我没听见闹钟,麻烦你叫一下我。”
“好。”许则绞在一起的十指松开来,他站起身,把窗帘拉上。
窗帘的遮光效果很好,房间里昏暗一片,陆赫扬问:“你也要睡吗?”
许则又在床尾坐下,说:“我不睡。”
“那窗帘开着也没事,我有眼罩。”
“没关系。”黑暗里,许则的语气听起来好像稍微放松了一点,他低声说,“你休息吧。”
“嗯。”
陆赫扬躺到床上,塞好耳塞,但没有立刻戴上眼罩。从他的角度看过去,许则就坐在隔壁床床尾,不玩手机,也不看电视,只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很安静。
光线暗,不戴眼罩其实也没有关系,但过了会儿,陆赫扬还是把眼罩戴上了。
许则在床尾坐了半个多小时,隔壁依旧在敲敲打打,可他还是动作很轻地拿出手机看时间,老师在群里发消息,让大家准备一下,十二点下楼吃午饭。
他盯着屏幕,直到熄屏。许则把手机放回口袋,又坐了一会儿,然后他转过头,看着还在睡觉的陆赫扬。
其实看不清什么,只能看到陆赫扬脸上的眼罩。许则站起来,走过去,脚踩在地毯上,没有声音。他走到陆赫扬床边,把呼吸放轻,但心跳声反而显得更重了,连伸出的手都在轻微地抖。
许则在陆赫扬的肩上轻轻拍了拍。
等了两秒,没有反应,许则收回手,开口:“陆……”
只叫了一个姓他就停住了,因为声音有点哑,而且许则觉得自己的耳朵和脸一下子热起来,不受控制的。他再次伸右手,拍拍陆赫扬的肩膀。
就在下一秒,陆赫扬毫无征兆地抬手按住许则的手背,紧接着用另一只手摘下自己的眼罩,在黑暗里盯住他。
一片死寂,连隔壁的装修声都听不见了,许则瞬间屏住呼吸,本能地从此刻的陆赫扬身上察觉到清醒的危险性。
两人对视片刻,陆赫扬移开手,摘下耳塞,冷静地说:“不好意思,我以为有东西爬到肩上了。”
许则直起身,左手在右手背上无意识地摸了一下,才回答:“没事,老师让我们下去吃饭。”
手机闹钟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陆赫扬把它关掉,然后说:“好的。”
许则去拉窗帘,陆赫扬起身站在床边换衣服。许则看着窗外没回头,忽然听见陆赫扬说:“这里有家点心店的流沙包很好吃。”
“流沙包?”许则以为陆赫扬已经换好衣服了,但他转过身时陆赫扬正上身赤裸,许则立即把视线转开,去看自己的书包。
“对,不过有点远,在市区。”陆赫扬套上T恤,“去年我和昀迟一起去吃的,现在不知道还有没有了。”
其实可能并没有那么好吃,只不过那时他和顾昀迟出于甩掉保镖的想法,钻进左拐右绕的小巷,最后发现了那家不知名的小店——在那种情况下,吃到的东西也许就会特别美味一点。
现在又来到这座城市,突然想起这件事,所以陆赫扬提了提,也只是随口一说而已。更主要的是,他觉得许则过于紧绷了,虽然不知道原因是什么,但或许可以用聊天的方式让他稍微放松一些。
该下楼了,陆赫扬拿起手机准备出门,却听见许则问他:“那家店……是在哪条街?”
没想到许则会主动顺着这个聊下去,陆赫扬想了想,说:“好像叫金秋街,不过具体在哪条巷子,我记不清了。”
“那,店名叫什么?”
陆赫扬看向他,这次许则没有躲避他的目光,脸上的表情反而有点认真。陆赫扬笑笑,回答:“只记得有个‘乐’字,其他忘了。”
许则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第13章
午饭结束,老师让大家回房间午睡,下午两点半准时出发去听讲座。贺蔚和顾昀迟在车上睡足了,陆赫扬也在饭前休息过,三个人打算去逛逛。
离开前,陆赫扬走到许则座位边,把房卡递给他:“房卡给你,我等会儿要出去。”
许则接过房卡,眼神停留在陆赫扬的手指上,回答:“好的。”
回到房间,许则洗了把脸,拉上窗帘。走到床头时,他停下脚步,短暂犹豫过后,许则弯腰把陆赫扬床上折皱的被角拉上来,小心地抚平被面。
酒店的床很软,许则有些不习惯,来回翻了几次身,最后他朝左边侧躺,看向过道另一边,陆赫扬的枕头,慢慢闭上眼。
大约四十分钟过后,许则醒过来,看了眼手机,一点半。他正要坐起身,忽然听见很轻的敲门声,好像并没有认真在敲,只是试探性地叩几下。
许则下了床,走到门边,没有看猫眼就直接拉开了门。
门外,陆赫扬的手上拎着一袋东西,看起来正要离开,听到门开了,他回过身,嘴边带了点笑意,显然是玩得挺开心。他问:“吵到你睡觉了?”
许则还处在刚睡醒时迟缓发懵的状态,头发乱乱地翘起几根,T恤领口歪到一边。他反应过来后把门拉开一些,说:“没有,我刚好睡醒了。”
“那正好。”陆赫扬又笑笑,他走过许则面前,把袋子放到桌上,“门先别关,贺蔚他们马上要过来。”
“好的。”许则虚掩上门,接着去拉开窗帘。
陆赫扬正在解袋子,旁边突然递过来一盒纸巾,他侧头看去,许则似乎已经缓过神,表情开始变得不自然,说:“擦一下汗。”
“没事,我等会儿要洗澡。”陆赫扬从袋子里拿出一杯西瓜汁,放到桌上,问许则,“喝吗?鲜榨的。”
许则愣了一下,又想到这杯应该是陆赫扬他们三个人其中之一的,总之绝不会是自己的那份,他打算拒绝。
但陆赫扬接着说:“给你带的,如果你不爱喝也没关系。”
外面太阳很大,陆赫扬的脸晒得有点红,头发凌乱地往后拢起,汗从额角流下来,但丝毫不狼狈,反而少了几分冷淡,显出点alpha本色里的野性来,蓬勃的,伴随着手环低档位无法阻挡的信息素。
许则的指尖抽动了一下,清晰感受到对方同为s级alpha所带来的压迫感,并没有让他产生不适,而是引发了较量抗衡的本能冲动。
“谢谢。”许则嗓子发干,低声说。
陆赫扬去了浴室洗澡,没过多久,贺蔚和顾昀迟推门进来。见许则站在桌边,一副有些失神的样子,头发和衣领也乱,贺蔚立刻口无遮拦地说:“哇,不知道的还以为陆赫扬把你怎么了。”
浴室门打开,陆赫扬擦着头发走出来,问:“什么?”
“你确定要听他重复那些废话?”顾昀迟说。
陆赫扬认同地点了一下头:“那还是算了。”
“我懒得跟你们讲。”贺蔚走过去把桌上的袋子拎到茶几上,从里面拿出一袋杨梅,“刚刚为了抓鱼,我都掉河里了哎。”
顾昀迟在沙发上坐下:“要不是你掉河里了,我们也不会那么早回来。”
这是事实,贺蔚不服气地嘀咕了一声,插上吸管喝西瓜汁,喝了两口以后他抬起头,问许则:“你喝了吗,这西瓜汁是赫扬榨的,很甜。”
不等许则回答,陆赫扬从袋子里找出一根吸管,给桌上那杯西瓜汁插上,递到许则手里,接着又开了一杯给顾昀迟。
“还有冰杨梅。”贺蔚纯粹是个到了山里看什么都觉得新奇的大少爷,他为自己挑了一颗最大的杨梅,咬了一口,说,“老板说是放在山泉水里冰镇的,吃起来特别爽。”
仲夏悠闲的午后,陆赫扬和顾昀迟靠在沙发上,贺蔚坐在茶几的一头,窗外阳光热烈,空调风吹拂薄薄的窗帘。三个alpha在聊天,从贺蔚养在马场里的纯血马,聊到顾昀迟上周陪爷爷在拍卖会上拍下的名画,再聊到陆赫扬定期参加的滑翔和跳伞活动……许则安静地坐在床尾看着他们,觉得这一刻很好,虽然他并不属于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有些界限是很明显的,陆赫扬他们看起来礼貌客气,但也仅限于此,实际距离永远不会拉近。圈子从出生起就已经被划好,其余人难再和他们深交,他们也不需要。
不过这对许则来说没什么要紧的,他并没有想过这些。只是现在,至少他可以坐在这里,旁观陆赫扬在亲密的朋友面前是怎样的——都是他从前没有机会看到的样子。
两点半一到,几个人出了房间。走廊不算宽阔,四个alpha走在一起有点挤,许则一个人自觉落在后面,没过两秒,陆赫扬放慢脚步,退下来和他并肩走。
所有人集合完毕,校车往山上开,十几分钟后到了基地,不过今天是研究员们统一做报告的日子,所以无法参观,只能等明天。
讲座在会议厅里举办,除了预备校的s级们,还有一批本市重点高中的学生。s级的AO成队出现算是件罕见的事,直到落座,那些目光仍然在他们身上来回打探,带着些好奇。许则坐在倒数第二排,和陆赫扬他们隔了三排的位置。
讲座开始没多久,陆赫扬左手边的外校omega就侧过头跟他说话,看表情,应该不是在聊关于讲座的事。
许则就那么看了他们一会儿,然后把视线转向大屏幕,安静地记笔记。
三个小时后,讲座结束,s级们坐车回到山下酒店,趁天还没黑,贺蔚提议再去抓一次鱼。对他来说,在山里下河抓鱼反而比坐私人游艇去海钓来得更新鲜有趣一点。
陆赫扬打算把房卡先给许则,但看了一圈,没有见到他的人影。他去询问老师,老师给出的回答是:“许则一下车就跟我请假了,说出去一趟。”
“能去哪儿啊?”贺蔚在一旁进行一些乱七八糟的猜测,“不会是被别校的omega拐跑了吧。”
“这样吧,我联系一下许则,到时候让他去前台再领一张房卡。”老师说,“你们出去玩的,都注意安全,今天晚上会下雨,早点回来。”
“嗯嗯。”贺蔚的谎话张口就来,“我们就是去看看风景,走走。”
山里的鱼很灵活,抓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只收获几尾小鱼苗,三个人将它们放回河里,上岸,回酒店洗澡吃晚饭。
就在往回走的那十分钟里,天上下起暴雨,到酒店时他们的头发和衣服都已经被淋湿。陆赫扬打开房门,一片漆黑——许则还没有回来。
甚至一直到晚饭结束,八点多,许则仍然没有出现。外面还在下大雨,老师在陆赫扬离开餐厅时告诉他:“许则跟我说在回来的路上了,你记得给他开门。”
“好。”陆赫扬回答。
回到房间,陆赫扬打开电视,新闻台正在重播早间新闻。陆赫扬看着画面中被众高官拥簇的那位alpha,脸上没什么表情,按下遥控器换了台。
大概十分钟后,他听到敲门声。
陆赫扬从沙发上站起来,过去将门打开。
站在门外的是许则,整个人像刚从水里被捞出来,浑身湿透,一滴一滴的水珠顺着发尾往下掉,薄薄的白T贴紧在身上,清晰显现出衣服下的身体线条。他的唇色和脸色苍白,但深灰色的瞳孔在两人四目交接时好像忽地有了些神采,眼睫毛跟着轻微抖动了一下。
他手上拎着一袋东西,被包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不知道装了什么。
“进来。”见许则还站着不动,陆赫扬提醒他。
许则动了动脚尖,往房间里走。门边是开关台,陆赫扬调高空调温度,他没问许则去了哪里,也没问去做了什么,因为这是对方的私事。陆赫扬只说:“你先洗个澡。”
“嗯。”许则低声应道。他把袋子放到桌上,去书包里拿衣服,他看起来有点犹豫,好像明明已经知道答案,但还是想问些什么。
踌躇过后,许则终于问:“你们已经吃过晚饭了吗?”
“对。”
许则默不作声地点了一下头,拿着衣服进了浴室。
第14章
许则洗完澡出来,陆赫扬正支着下巴坐在沙发上看电影。旁边还有张空着的单人沙发,但许则只是走到自己床边坐下,垂着脑袋擦头发。
“晚饭吃了吗?”陆赫扬回过头,问他。
许则把脸从毛巾里露出来,回答:“还没有。”
“需要帮你联系餐厅吗?”
“不用的。”许则说,“我自己买了。”
陆赫扬看向桌上那袋被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这个?”
“嗯。”
陆赫扬于是转回头,继续看电视。许则拿毛巾一下一下地揉着头发,他很轻地深吸了口气,问:“你要一起吃一点吗?”
“谢谢,不过我晚饭吃饱了。”陆赫扬礼貌地拒绝他。
“好的。”许则的声音被捂在毛巾里,有点闷闷的。
头发擦到半干,许则站起来,走到桌边,把袋子拆开。有根碎发落在脸上,痒痒的,许则抬手在眼下抹了抹。
这个动作很像在擦眼泪,陆赫扬扭头看他。
许则垂着眼睛,身上那件黑T陆赫扬已经是第三次见到他穿,淡色的唇微抿着,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好像有点低落。陆赫扬感到奇怪的是,许则应该是个情感波动很小的人,不爱笑,话很少,可有时却还是能从他身上察觉出一些细微的情绪,也许是自己多想了。
“买了什么吃的?”陆赫扬忽然问。他莫名想看看许则现在的正脸,以确定对方是否真的在失落,或是别的什么。
许则没有把脸转过来,但动作明显顿了一下。他手里攥着塑料袋带子,捏紧了,仿佛回答这个问题是件挺为难的事。
不过他还是回答了:“流沙包。”
陆赫扬轻微愣了愣,重复道:“流沙包?”
“嗯。”
房间里一下子静下来,陆赫扬又看向电视屏幕,片刻后,他站起身朝桌边走,伸手将塑料袋拉开一点。里面的东西还有温度,热气笼罩指背,陆赫扬看见不止有流沙包,还有其他点心,一份一份单独打包严实,又在外面套上好几个塑料袋,所以完全没有被淋湿。
他抬头去看许则,发现许则也正在看他,眼神称得上专注,虽然只是一闪而过——因为两人一对视,许则就立即别开眼,同时转移重点掩饰般地问道:“你要吃吗?”
这个问题被拒绝过一次,许则原本不可能再问,可眼下实在没什么能用的话了,他只得又问一遍。
陆赫扬一手撑在桌沿,微微倾斜身子,不答反问:“你去市区了?”
“嗯。”
“怎么去的?”
“山下,有公交车站。”许则很诚实地告知他。
“远吗?”
“大概走两公里,再坐四十多分钟的公交,就到市区了。”
许则的语速不快不慢,吐字清晰,像导航在为主人播报行程路线。他的身上散发出洗完澡后干净的沐浴露味道,和因为没有带手环所以即使刻意控制但仍然藏不住的信息素。
“所以你来回花了三个多小时。”陆赫扬下结论。
“嗯。”许则其实没仔细看时间,但现在稍一计算,大概是这么久。
“那家店还在?”陆赫扬看着许则的脸,问他。
“已经不开了,在另一家店买的。”许则说完之后,又补充了一句,“他们说这家店的也很好吃。”
陆赫扬发现许则说话是需要带动的,表现在只要你问他问题,他就一定会回答,并且是如实地在回答——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来回三个多小时,在一条陌生的街上,在街边十几条小巷里,去找一家只知道名字里有个“乐”字并且已经消失的小店——这其中到底要绕多少路,要主动开口去询问多少人,只有许则自己知道。
陆赫扬的食指指尖在光滑的桌面上很轻地打着圈,他问:“为什么?”
这三个字不轻不重,但彻底把许则敲醒了。
他跑下山坐车去市区的时候并没有想那么多,没有慎重考虑过该怎样为自己的这种行为给出一个合理的理由。现在看来,这根本就是一件无法解释得通的事——为什么会花三个多小时为一个不熟的人买东西吃。
“因为……”许则往后退了一步,手扶在桌子上,尽力使自己看起来自然一些。他能感觉到陆赫扬的眼神,简直是有重量的。嘴巴很干,许则舔了一下唇,看着地毯,说,“你说很好吃,我就想尝尝。”
这个回答就不太诚实,陆赫扬想告诉许则,你一点也不像个会因为嘴馋而大费周章去买东西吃的人。
但他只是直视着许则,在许则被看得脸色都快发白的时候,陆赫扬才慢慢开口:“是这样啊。”
许则连点头都忘记,就只站在那里。
“你吃吧。”陆赫扬最后说,“吃完早点休息。”
他坐回沙发上,低头看手机。许则后知后觉“嗯”了一声,拆开包装膜和塑料盖,在椅子上坐下。
电视里猛地响起一声尖叫,将两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许则看看屏幕,又微微侧头看陆赫扬,没想到陆赫扬也正在看他,并说:“你可以来沙发这里看。”因为许则坐的位置看屏幕有点吃力。
“没事。”许则摇摇头。
他继续吃东西,又听见陆赫扬说:“隔壁房间的水管已经修好了。”
许则觉得自己瞬间就领悟了陆赫扬的意思,他看着包装盒里的小吃,身体像被定住了。过了会儿,许则才抬起头,说:“我马上跟老师说一下,去隔壁睡。”
他一边说一边在脑袋里计算,自己拿着所有东西从这间房间里离开大概需要多久,应该不会超过一分钟——即使这样也很漫长。许则就算再迟钝,在意识到陆赫扬的暗示时也仍然会感到尴尬、难堪,毕竟那是陆赫扬。
在许则准备起来收拾东西时,陆赫扬却问他:“你想去隔壁睡吗?”
这个问题让许则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对陆赫扬提问的意图感到一片茫然。
陆赫扬却从容地喝了口水,然后朝许则看过来,说:“想也没办法了,隔壁已经有人入住了。”
换做别人可能会有种被逗弄的感觉,但许则只是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在确认自己不需要从这间房离开之后,轻声说:“好的。”
“流沙包还有吗?”陆赫扬弯起一点嘴角,心情不错的样子,“想尝尝看值不值得你跑那么远去买。”
“有。”许则的动作一下子利落很多,他拿出一盒没开过的流沙包,走到沙发边递给陆赫扬,说,“还没有冷。”
陆赫扬接过去,笑了下:“谢谢。”
关灯后,陆赫扬在戴眼罩之前问许则:“空调温度需要调吗?”
房间里很静,陆赫扬的声音放得又低又轻,许则摸了一下自己的耳朵,回答:“不用的,刚刚好。”
“好。”
视线渐渐适应黑暗,许则平躺着,侧过头看向陆赫扬那边,能模糊看到alpha下巴、嘴唇、鼻梁、额头的线条。许则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甚至彻夜难眠,然而当他这样看着陆赫扬,听着对方的呼吸时,心情竟然意外的平和,像在做一个梦。
他闭上眼陷入睡眠,梦变得越来越复杂、混乱。
陆赫扬在凌晨一点多被吵醒,他摘下眼罩,旁边床上的许则正在断断续续地小声咳嗽,伴随着吸鼻子的声音,不算响,但陆赫扬没戴耳塞,一点动静就能影响到他。
他坐起身,伸手按亮壁灯,往右边看。许则半张脸埋在被子里,紧闭双眼,眉头微微皱起,无意识地咳嗽着,并且不受控制地在散发信息素。
应该是淋了雨的缘故,再加上许则的易感期刚过去没多久,很容易地就因此感冒了。
陆赫扬下了床,站到许则床边,把他的被子往下拉了一点,露出整张脸。许则的嘴唇和脸颊都泛着不太正常的红,头发乱乱的,这样躺在床上的时候,看起来很脆弱,但反而比平时的他更生动、真实一些。
“许则。”陆赫扬叫他。
许则的眉头皱得更深,并把头往右扭。陆赫扬看见他后颈的腺体也是红的,估计是发烧了,如果不及时处理,可能又会引发易感期。
陆赫扬出了房间,下楼找值班服务员,要了一支体温计和两片退烧药。
电子温度计因为太久没用,里面的电池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拆掉了,服务员让陆赫扬稍等一下,她找找电池,但陆赫扬不想再麻烦对方,从药箱里拿了支水银温度计。
回到房间,陆赫扬戴上手环,调到最高档位,接着拧开一瓶新的矿泉水,把水和药片放到床头柜上,用酒精棉片消毒温度计。他俯下身,将温度计挨到许则的唇角,说:“张嘴,量一下体温。”
许则似乎对这根冰凉的东西很排斥,抿紧嘴巴,把头别开。他的鼻息沉重又急促,修长白皙的脖颈随着呼吸起伏。陆赫扬盯着他看了会儿,伸出另一只手,扣住许则的下巴,拇指按在他的下唇上,想把温度计放进去。
为避免许则把温度计吞下去或者吐出来,在等待结果的几分钟里,陆赫扬一直站在床边看着他。
时间一到,陆赫扬取出温度计——将近39度,确实发烧了。陆赫扬洗了把手,托着许则的后颈把他的头抬起来一点,在下面垫了个枕头。他拿着药送到许则唇边,说:“你发烧了,吃颗药。”
许则这次很顺从地张开嘴,把药吃进去,陆赫扬接着喂他水,许则喝了两口就停下了。
陆赫扬问他:“药吞下去了吗?”
许则有气无力地点了一下头。
“再喝点水。”陆赫扬说。
许则听话地又喝了几口,陆赫扬把瓶子移开。瓶口和许则的嘴唇之间牵出一条细细的银丝,有水从嘴边溢出来,滑到下巴。陆赫扬抽了张纸巾,帮许则擦了擦嘴角,然后拿走枕头,让他重新躺回床上。
过了十几分钟,许则渐渐平静下来。陆赫扬收拾好东西,在回床上之前看了许则一眼,最后关上灯,重新睡觉。
第15章
许则每次发烧都会做很多梦,都是差不多的梦,有好的也有坏的。
他被牵着手走进那片陌生的住宅区,有个声音叮嘱他:“你乖乖的,不要说话,见到人就要笑,知道吗。”许则抬起头,却看不清对方的脸。
梦里真热,许则有些呼吸困难,忽然有凉水劈头洒下来,视线模糊,耳边传来小孩对他大喊“你活该”。许则抬手擦脸,但怎么擦也擦不干,不断有水往下流。
周围瞬间又安静了,有人拿着纸巾在他脸上轻轻擦,对他说:“没关系,我陪你一起晒干。”
许则张了张嘴,想回答“好”,可嗓子里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艰难睁眼,看见光从窗帘外透进来一点点。脑袋异常沉重,许则缓了有半分钟,才想起自己在什么地方,他立刻转头看向隔壁床,空的。
“醒了吗?”
许则循着声音抬头看去,陆赫扬正靠在几米外的桌边,看不清脸。许则坐起来,问:“要迟到了吗?”
他发现自己的嗓音有点哑,鼻塞,头晕,腺体在微微发热。
“没有。”陆赫扬过去将窗帘拉开一条缝,说,“你凌晨的时候发烧了。”
所以身体的不适就有解释了,但许则的重点完全在另一个地方,他问:“我吵到你了吗?”
因为鼻塞,许则说话时带着点鼻音。陆赫扬站在漏进来的那道光里,看着窗外,昨晚下过暴雨,今天天气很好。他回答:“嗯,吵到了。”
白色的床单被许则一下子抓紧,他刚要说抱歉,又听见陆赫扬说:“我给你量了体温,喂了退烧药。”
不记得,完全没有印象,许则唯一能回忆起的画面是在壁灯昏暗的光影下,他半睁开眼,面前有个模糊的人影,自己的嘴里好像含着什么东西——他以为那是梦。
“谢……”
陆赫扬不咸不淡地打断他:“给你量体温的时候,你舔了我的手指。”
许则彻底呆在那里。
“起来洗漱吧,收拾好东西退房,然后吃早饭。”陆赫扬抬手将窗帘拉开一半,房间里瞬间明亮起来。
许则已经完全丧失思考能力,只空空应了声“好”。
直到早饭结束,坐上车到达基地,许则仍然没有回过神。
他完全不打算逼自己去回忆凌晨的细节——舔手指,怎么舔的,舔了多久,都不重要。陆赫扬说舔了就是舔了,许则无条件相信。
午饭是在基地食堂解决的,吃完后就上车回预备校。许则在离开食堂时发现自己裤袋里那本手掌大的笔记本不见了,大概是用餐的时候从口袋里掉出来了。他立刻折回去找,恰巧碰见陆赫扬一个人在食堂门口,贺蔚和顾昀迟正站在大厅的饮料机前。
许则低着头从陆赫扬身边走过,但被叫住了:“找东西吗?”
他停下脚步,抬起头,陆赫扬手里拿着小小的笔记本,说:“有个omega捡到了,里面写着你的名字。”
“谢谢。”许则伸手去拿本子。
然而陆赫扬却将手往后移了一下,导致许则抓了个空。许则露出微怔不解的表情,陆赫扬看着他,问:“发烧好了吗?”
本来是好了,但他这样一提,许则背上立刻冒汗,又热起来,是一种羞耻的无颜面对的难堪。他把目光别开一点,不去看陆赫扬的手,回答:“好了。”
陆赫扬这才把笔记本递还给许则。
许则接过本子,顿了顿,他说:“对不起。”
“为什么对不起?”陆赫扬看似认真地问。
他并没有笑,但许则却感觉他的眼里含了点笑意,捉摸不清。
“我不应该,舔你的……”许则说着,看了陆赫扬一眼,又很快侧过头,说,“手指。我当时什么都不知道,对不起。”
在他看来,这是一件非常冒犯的事,不管是对alpha还是omega,都一样。
“你确实什么都不知道。”陆赫扬说,“没关系,别放在心上。”
许则抬眼看他,陆赫扬的表情看起来很自然,跟怀揣心思的人一眼就不同。许则抿了抿唇,点点头,庆幸他没有在意这件事。
回到预备校是下午四点多,贺蔚下了校车直呼脖子疼,要立马回家睡觉,一刻都不能等。
他拎着旅行包往停车场走,没走几步又停下来,回过头,看着并肩站在原地的陆赫扬和顾昀迟,不可置信地问:“你们不会还要回班里上最后一节课吧?”
“不是。”陆赫扬说,“今天周五。”
贺蔚迷惘:“所以呢?”
“我们要去城西。”顾昀迟一边在手机上打字一边回答他,“在订位置了,给你三秒钟时间决定要不要去。”
顾昀迟说完,陆赫扬立刻平静地开始读秒:“3、2……”
贺蔚被他们拱得毫无招架之力:“去去去去我去!”
接着,他透过陆赫扬的肩,忽然说:“许则,你还回去上课啊?”
陆赫扬和顾昀迟转过身,许则正背着书包往校门走,听贺蔚叫他,许则回过头,浓烈的夕阳照在他的脸上,却给人一种干净又清凉的感觉。许则这次没有去看陆赫扬,只是对贺蔚点了一下头:“还有一节课。”
“真努力啊。”贺蔚感叹,“要是你是我爸的儿子,他该多开心。”
是很无心的一句玩笑话,但许则的面色忽地僵了半秒,然后他说:“我先走了。”
“拜拜!”贺蔚朝他挥挥手。
许则往前走了没两米,听见贺蔚不怀好意地问陆赫扬:“上次给你打电话的omega到底是谁?今天约出来我们瞧瞧?”
“真的想见她?”陆赫扬问。
许则垂眼看着地面,加快脚步走了几步,很快就听不清他们接下去的对话。
“嗯嗯想看!”贺蔚猛点头。
“可你早就见过她。”陆赫扬说。
贺蔚睁圆眼睛,陆赫扬继续说:“新闻里也经常能见到。”
贺蔚的嘴角开始抽搐,陆赫扬最后说:“她叫陆青墨。”
“哦……原来是我们美丽的外交官陆姐姐。”贺蔚笑不出来,“我就说么,你怎么会……算了,是我太单纯了,单纯的人总是容易受伤。”
“有病。”顾昀迟说。
三人吃过晚饭,换了车开去城西。下了电梯走进俱乐部时,陆赫扬被一个高壮的alpha撞了一下,对方连道歉都懒得说,头也不回地继续朝前走。
“是故意的吗?”贺蔚低声问。
“不是。”陆赫扬微微转头,见那个alpha已经走到角落里。角落的位置还站了几个人,其中一个穿黑衬衫的alpha正背对着他们,一手搭在旁边的游戏机上,指间夹着一根雪茄。
“撞你的是个保镖。”贺蔚在这方面相当敏锐,“估计来了什么人,今晚要当心点。”
进了场馆,位置已经爆满,顾昀迟订了第一排的座位。三人坐下没几分钟,第一场就开打了,陆赫扬注意到有一张贵宾座一直是空着的。
第二场开始后不久,四个alpha从一条小通道里出来,走向贵宾座。最中间的alpha穿着黑衬衫,在沙发上坐下,其余三人守在椅子后。场馆里灯光已经暗下去,看不清那人的模样。
“唐非绎。”顾昀迟喝了口水,淡淡道,“原来是他。”
陆赫扬对这个名字不算陌生,唐非绎的父亲曾经是贩卖军火与毒品的黑社会,后期借从商洗白资产,跟顾昀迟家在商业场上交过手,不过顾家实力足够雄厚,并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现在唐非绎接手了大部分生意,一面营造商人形象,一面干着父辈的老本行,黑白两道来回走,属于难惹的那类人。
“瓜来了。”贺蔚拿着手机,卖票小弟已向他详细科普完毕。
“地下俱乐部唐非绎也有参与投资,这个拳击场是他单独包下的,算是大老板。而且他每次来自己也会投注,投的一定是当晚最大的。”
“最近几个月,他每次都只投给一个人。”贺蔚抬起头来,“你们猜是谁?”
话音落地,一声哨响,第二场结束,大屏幕上显示下一场比赛的两位拳手的名字。
其中一个是17号。
灯光亮起来一些,陆赫扬侧过头,看见唐非绎的脸。
那是一张很年轻的脸,嘴角上挑,眼睛细长,透着股病态的邪气。
唐非绎正翘着二郎腿靠在沙发上,慢慢转着右手无名指上的一枚马鞍戒,头仰起,盯着大屏幕上的选手名。
“不是吧,谁不知道唐非绎喜欢玩alpha啊。”贺蔚痛心疾首,“他都玩残多少个了,现在是打算祸害17号吗!”
陆赫扬把视线从唐非绎脸上移开,同样去看大屏幕,屏幕上除了选手名,还有本场最大的投注者——Tang。
“我身材又好年纪又小又能打的17号,呜呜。”贺蔚还在一旁惋惜,灯光暗下去,第三场要开始了。在陆赫扬还没来得及把目光转向选手通道的时候,贺蔚急转直下骂了句脏,大叫起来,“操!这什么!这什么啊!”
紧接着,耳边响起陆赫扬这几次以来听到的最尖锐、最大的欢呼声,他看见唐非绎放下腿,身体前倾,望着选手通道的方向,脸上带着难以言喻的微笑。
第16章
追光灯打在17号和他的对手身上,另一个拳手是什么样陆赫扬没在意,只看见17号的上半张脸仍然涂了油彩,但除此之外,他的脸上还绑了一条黑色蕾丝眼罩,只露出眼睛的部分。
一根项圈环在17号的脖子上,最前面挂了一颗不大不小的银色铃铛,随着步伐晃动,灯光照上去时,铃铛一闪一闪的。这场打的是MMA,17号的分指拳套下戴着一双黑丝手套,手套很长,一直延伸到手肘。
他的上半身被一根黑绳环环缠绕住,是那种特殊意味的束缚绑法,身下穿的不是旧运动裤,而是黑色百褶短裙,皮质的,比之前的运动裤短一截,到大腿中间的位置,使得整双腿看起来很修长——并且,他的脚腕上还戴着一对脚环。
17号全身上下,没有一样东西不是情趣用品,充满了性暗示。
贺蔚都看呆了:“我知道唐非绎变态,没想到他这么变态,这大庭广众的……”
他一边嫌弃人家变态,一边拿出手机打开照相机,嘴里还说着:“不行,我以后也要当老板,包整个场子让别人陪我玩。”
“你现在也可以。”陆赫扬拿过他的手机,关掉,说,“拍这个干什么。”
“就是突然懂了搞alpha的乐趣在哪里……”贺蔚啧啧几声,“湖岩公馆的表演也很变态,但好腻,完全比不上这个。”
毕竟一种是讨好宾客的表演,一种是忍辱负重的谋生,有本质区别。
17号的脸上一直没什么表情,他在进八角笼之后看了眼第一排的位置,然后低下头。
那种样子,看起来又平静,又隐忍。
陆赫扬垂眼调整手环档位,发现已经是最高档了——他半分钟前才调的,现在却完全失忆,在做重复动作。
台裁吹了声哨,周围的高呼声渐渐平息下去,八角笼里的两位拳手面对面站着。17号的对手身上也戴了几样小东西,不过对比之下很明显能看出那只是象征性地戴一戴,而17号才是被刻意装扮过的。
有alpha拿了台单反跑到唐非绎身边,俯身听他说了几句什么,那alpha点点头,直接上了旁边的一张桌子,镜头朝着八角笼内,开始录像。
“死变态,还录视频。”贺蔚又骂,仿佛刚才试图拿手机拍照的人不是他。
陆赫扬看了一眼录像的alpha,又接着去看八角笼内。
从17号打出第一个动作开始,所有人就知道他会赢。他不像前两次那样开局被动,先以格挡为主,而是干脆果断地直接出击,一拳就让对手见了血。
“看来17号想快点结束。”顾昀迟说。
但17号的对手只不断地闪身退让,就是不肯正面迎击,仿佛故意要让17号在台上耗得久一点。他在八角笼里绕着圈子,做出各种挑逗的动作和表情。17号站在八角笼中央,肩背和四肢都紧绷着,紧实流畅的薄肌被捆束在黑绳下,一起一伏。
“对手不是专业的。”贺蔚也发现了端倪,眉头皱起来,“他根本就是唐非绎派来调戏17号的。”
陆赫扬的十指交叉在一起,左手大拇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右手虎口上摩挲。他盯着八角笼,抿住嘴唇,下巴到下颚绷出一道有些凌厉的线条。
场上,17号瞄准时机,一个直拳砸中对手的鼻子,在对方摇晃着找平衡时,他转过身紧接着一记后旋腿踢了上去,对手整个人翻向一侧,狠狠砸在八角笼的围栏上。
观众高声欢呼起来,对手半靠着围栏瘫坐在地,估计是被打得太没有颜面,他面目狰狞地朝17号骂了三个字,嘴里的唾沫和血沫一起往外溅。
第一排,离八角笼太近了,陆赫扬清楚地看见了对手的口型。
贺蔚也看清了,他从椅子上站起来,大骂:“操,谁输不起谁才是臭婊子!”
但17号却格外冷静,他走过去,揪着对手的头发将他拖到场地中央,抬腿跨坐在他身上,一手钳制住对方的脖子,一手朝他嘴角的位置挥过去几拳。在这个姿势下,17号的裙子被蹭上去一些,露出里面的内衬,以及那根绑在靠近白皙大腿根部的腿环,接口处的蕾丝系成一个小小的蝴蝶结,随着打斗的动作在裙摆下半隐半现。
贺蔚的怒气值立刻又因为这个场景而下降了80%,他说:“好像在骑乘啊……”
对手被打得咳嗽不断,护齿都蹦到地上,可他竟然满嘴是血地笑了,抬起手,伸出食指和中指,弯曲又抻直,做了一个下流的手势。
17号的胸口起伏了几下,然后站起身,掐住对手的脖子拎起来,走了几步,把他朝围栏上狠力摔过去,将他的脸砸在铁丝网上,一动不动地死死压住——用那只同时戴了黑丝手套和分指拳套的手。最后,动弹不得的对手嗤地吐出一口血,直接穿过围栏喷到场外。
17号很少出手这么重,这种场面无疑是极富刺激性的。在观众的尖叫声里,唐非绎的表情和眼神已经不能用兴奋来形容,简直是种神经质的疯狂,他朝17号抛过去一个飞吻,大笑着鼓起掌,像是欣然目睹他被逼到这样狠厉的地步。
结束了——17号松开手,他没有往观众席看一眼,头也不回地推开八角笼的门,从选手通道走回后台。
他的身影刚消失在通道口,唐非绎就离开了贵宾席,从来时的那条小道往回走。
“肯定是去找17号了。”贺蔚一脸惋惜,“我能理解唐非绎,你看刚刚17号在场上多帅多性感,虽然他是个alpha。”
陆赫扬还看着八角笼,里面那个呕血的alpha正在被抬上担架。
“虽然17号的脸被涂成那样,但他绝对长得很好看。”贺蔚喋喋不休,“还是个s级alpha,唐非绎真的赚大了!”
“而且17号刚打完这么凶的架,现在估计正是信息素不稳定的时候,最适合那个什么了……他穿成那样哎!你说谁忍得住,嗯?是吧?”
咔哒一声,陆赫扬手里的矿泉水瓶盖掉在地上,滚进座位底下不见了。他对着地面看了会儿,随后喝了口水。
贺蔚还打算开口做一些更加离谱的猜想,陆赫扬突然把剩下的半瓶水塞进他手中,接着站起来。
“你又干嘛?出去透个气还是打电话?”
“去找瓶盖。”陆赫扬回答。
“?”贺蔚还没反应过来,陆赫扬已经走到过道里。贺蔚只能冲着他的背影大声叮嘱,“你小心点啊,别去太偏僻的地方了!”
第17章
陆赫扬走到场馆门口,卖票小弟正在跟人聊天,见陆赫扬来了,他一愣,把嘴里的瓜子壳吐出来,谨慎地问:“有……有事吗?”
他有点怕陆赫扬,也怕顾昀迟,因为他们俩不像贺蔚那样总是笑嘻嘻的,看起来有压迫感,不太好说话的样子。
尤其是现在,陆赫扬的表情好像比前两次还要冷淡。
“后台在哪?”陆赫扬问他。
买票小弟为难地说:“后台啊,这个可能不太方便让外人……”
陆赫扬没说话,将一卷钞票放进他的衬衫口袋里。
“来这里玩的都是朋友,没什么外人不外人的,我现在带你去!”小弟眼睛都亮了,立马伸手引着陆赫扬往旁边的通道里走,一边热切地自我介绍,“叫我小风吧,以后有什么事招呼一声就行。对了,你去后台找谁呀?”
“17号。”陆赫扬回答。
小风吓得手里的瓜子都抖了一半:“找他吗?现在?”
“不可以么?”陆赫扬平静地问。
“可是大老板现在应该……也在后台。”小风犹豫地说,“要不我们等等再去吧,等他们结束。”
陆赫扬看着前方,抬手捏了一下肩膀,过了会儿才问:“结束什么?”
“谁知道呢,可能是聊天,也可能是……别的什么事。”小风语气揶揄,“你也看见了,17号今天穿得,多那个啊。”
陆赫扬只说:“你带我去,其他的我会看着办。”
“不不不,我一定帮你见到他!”那卷钞票正沉甸甸地窝在胸前口袋里,小风深谙顾客是上帝、优质服务才能拥有回头客的道理,立马表态。
“麻烦你了。”陆赫扬说。
“我办事,你放心!”
他带陆赫扬走到后台,长长的过道两侧有不少房间,唐非绎的保镖没守在走廊上。走了十几步,小风说了句“冒犯了”,接着揽住陆赫扬的肩,正好路过下一间屋子,他对里面的保镖们挥挥手打了个招呼:“嗨,我带新来的小哥来搬饮料。”
陆赫扬的身影被小风挡着,看不清,保镖们没在意,只点了下头。
“17号在最里面那间。”小风放下手,继续在前面带路,“你确定现在要过去吗,万一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他说着才忽然想起来,回头问陆赫扬:“你跟17号是什么关系啊?”
陆赫扬看着通道尽头的那扇门:“朋友。”
“哦哦,好的。”
到了门口,小风把脚步放轻,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门虚掩着,能听见里面隐隐约约的说话声。陆赫扬直接绕过小风,站到门外。
小风东张西望地替他把风,等了半分钟,他小声问陆赫扬:“你这样听你朋友的墙角,真的好吗?”
陆赫扬没有回答,仍然没什么表情地站在那里。他身形挺拔,其实小风觉得他看起来完全不像在听墙角,反而很光明正大。
“他们是在……那个吗?”小风八卦心爆棚,又问道。
陆赫扬终于看他一眼,依旧没有说话。
从陆赫扬的角度看过去,门缝里,能看见唐非绎的肩膀,还有屋子里墙角位置的那面破长镜,镜子里倒映出17号的侧身,他正跟唐非绎面对面站着。
“明天真的不跟我去?多出去见见世面也好,要是你想,我找几个omega陪你玩……”唐非绎的目光在17号身上流连,他伸手去摸17号的脸,“不过,你只能是我的。”
17号别过脸,躲开他的手:“不去。”
唐非绎忽然笑了一声,嗓音压低,带着气声说:“你这个样子简直就像艺术品,我真想按着你的头让你跪在我面前替我口,再把你压在桌子上,掰开你的屁股,狠狠插进去……”
“你可以走了。”17号打断他,声音低到不行。
“宝贝,你总有一天会是我的,我现在只是在享受猎物挣扎的快感。”唐非绎低头凑近17号的颈侧,迷恋地吸了口气,“你跑不了的。”
小风还在探头探脑,陆赫扬猛地拽住他肩上的衣服,带他闪进旁边漆黑的房间里。没过两秒,唐非绎拉开门走出来。
“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小风靠在墙边,捂着心口无声地说。
一分钟后,陆赫扬偏过头朝走廊上看了眼,然后说:“我先进去了。”
“嗯,我在外面给你把风!”
陆赫扬走出去,将手搭在房间的门把手上,慢慢往里推。
老旧的门发出吱呀一声,一点点打开,17号就坐在正对着门口的靠墙的一张旧桌子上。他脸上的眼罩和身上的黑绳已经解掉了,手套和拳套也摘了,但裙子还穿着,项圈和脚环也还戴着,两腿空垂,脚尖朝下,从膝盖到脚背,拉成一道修长洁白的线条。灯光很暗,冷冷淡淡的一片褐黄,桌面散乱堆满水瓶和杂物,背后的墙裂痕斑驳,17号坐在那里,浑身透露出疲惫,像幅没有生气的、死寂的画。
他低着头,表情看起来恹恹的。听到推门声,17号以为唐非绎又折回来了,于是冷冷抬起眼,眼神里带着些厌恶。
陆赫扬站在门边,朝他笑了一下。
17号看着陆赫扬,愣住,好久之后,他才回过神,立即抬手摸自己的脸,在看见指腹上蹭到的油彩后,他似乎稍微松懈了些,但又忽然意识到自己还穿着裙子——17号转头想找外套,可手边除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杂物,什么都没有。
在这个过程中,陆赫扬已经关上门走到他面前,大腿离17号的膝盖仅仅两厘米的距离,只要他再走一步,就会站在17号的两腿之间。
17号的呼吸有些重,很紧张的样子,两手垂在腿侧的桌面上,手指蜷起。
“还记得我么?”陆赫扬问他。
“记得的。”17号微微垂下眼,躲避对视。
他的声音有点哑,还带着些鼻音。
走廊上传来各种说话声和脚步声,显得这间屋子格外安静。陆赫扬看着17号:“感冒了?”
17号稍微犹豫了下,点点头。
“能看看吗?”
不知道陆赫扬是要看什么,17号抬起头,有些不解,陆赫扬轻轻抬了抬下巴,示意17号脖子上的项圈。
17号下意识摸了一下项圈,他以为在别人眼里这东西是低级甚至肮脏的,可陆赫扬好像并没有这样认为。
屋子里太暗了,灯光照下来都像阴影,17号看不清陆赫扬的眼神,只知道他在看自己的脖子。17号慢慢把头仰起来,完整地、不设防地露出自己光洁的脖颈和喉结。
他的嘴巴微微张着,视线朝上,落在陆赫扬背后的门栏上,顺从又静默。陆赫扬盯着那根项圈看了会儿,接着往前走了一小步,站在17号的双腿之间。
17号一下子慌张起来,大腿因此不受控制地动了动,蹭到了陆赫扬的T恤下摆,像要夹住他的腰似的。陆赫扬也察觉到了,他说:“别动。”
这两个字简直比开关还灵,17号立刻停住不动。陆赫扬抬手,捏了捏项圈,然后他一根接一根地将自己的食指和中指勾进项圈和17号脖子之间的空隙里,不轻不重地提了一下,17号的头被迫仰得更高,喘着气闷哼了一声。
“以前不知道拳击还能这么打。”陆赫扬说,听起来就像是在认真研究完项圈的款式和材质后,得出一个相应的结论。
他用大拇指拨动项圈上的铃铛,铃铛响起的同时,17号的喉结也跟着滚动了一下。
天花板上的旧中央空调运行时发出呼呼的风声,温度开得低,17号上半身还赤裸着,乳尖被冷风吹得挺立起来。他怀疑自己听到了有力的心跳声,一下接一下,很快,很重,不知道陆赫扬有没有听见。
“是……老板要求的。”17号声音低哑,试图解释。
陆赫扬松开手,嘴角很轻地往上提了提,看起来像是在淡笑。他说:“这样啊。”
他的手垂下去,随意地按在桌沿上,17号的腿挨在他腰旁,陆赫扬的手于是落在17号的大腿外侧,接近臀部的位置,桌上两人指尖的距离也十分近。陆赫扬的表情很坦然,他看起来有些好奇地问:“穿成这样打一场,钱会给得多一点吗?”
17号点头,诚实道:“会。”
“是因为那个投注最多的人?”
这次17号没有出声,只是抿着唇再次点头。
他发现陆赫扬从头至尾没露出过任何嫌恶的表情,甚至,陆赫扬在得到答案后又问:“如果投注最大就能决定你的穿着的话,我可以预定下次吗?”
听到这个问题,17号完全没有把自己不想穿乱七八糟的衣服上场打比赛的意愿考虑在内,而是皱起眉,有些急切:“别浪费钱,下次……我不一定会赢。”
但顿了顿,他又问:“你想看我……”
“我”字只说了一半就哑火了,17号的睫毛不太自然地抖了抖,才继续问:“你喜欢看别人,穿什么?”
陆赫扬笑笑,回答:“想看你穿玩偶服,小老虎,或者小狗熊什么的。”
他的语气很轻松,17号一愣,然后别过头,轻轻笑了一下。
颓灰的画蓦地有了颜色,陆赫扬看着17号的侧脸,几秒后,他直起身,往后退了一步,与此同时手机响了,贺蔚打来的——距离陆赫扬离开观众席已经过去将近二十分钟,贺蔚和顾昀迟难免担心,这也意味着陆家的保镖很快将要推门而入确定他的安全。
按下拒听,陆赫扬把手机放回口袋里,直视着17号的眼睛,说:“我先走了。”
17号这次不掩饰地与他对视,像是想多看陆赫扬一眼,多看一秒。他回答:“好的。”
他其实想说谢谢你,可又担心陆赫扬会觉得奇怪。
陆赫扬正要转身,17号忽然叫住他:“等一下。”
他从桌子上下来,走到衣柜前,打开倒数第二层的柜门,从里面拿东西。由于弯着腰,裙子后摆被往上带,圈在大腿根的那条腿环又露出来一点。陆赫扬站在17号身后,门边的位置,静静看着他。
找到了,17号直起身,走了几步,把一个钱包交给陆赫扬:“上次,掉在巷子里的,我捡到了。”
“谢谢。”陆赫扬接过钱包。
17号后退一步,挨在椅子边,他还是需要依靠点什么,来缓解自己穿裙子的尴尬和不适。他说:“回去的时候小心,这里很乱。”
他这次没有让陆赫扬不要再来这种危险的地方。
“好。”陆赫扬回答。
他拉开门,外面的嘈杂声响一下子涌进来,随着门合上,又渐渐减弱。17号一个人站在屋子里,很久都没有回神。
第18章
周一下午,贺蔚在游泳课结束后去校门口跟陆赫扬会合,他才过了通道闸,身后响起一个急切的声音:“麻烦让一下!”
贺蔚还没来得及回头,就感觉有人撞上了自己的腰,他人高,挨一下不痛不痒,但对方反而一个趔趄往前扑,眼看就要摔在地上。
“小心啊。”贺蔚反应极快地伸手拎住omega的后衣领,把人拽稳。
omega回过头,匆匆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接着又转身朝前跑,一直到路边。
贺蔚在原地愣了会儿,陆赫扬就在离他两三米远的位置,正看着马路。贺蔚走到他身旁,说:“你看见了吗?刚刚撞到我的那个omega。”
“长得不错,之前怎么都没注意到。”贺蔚整个一大写的见色起意,“回头查查是谁家的。”
预备校里最忌讳的事,除了不小心惹到了对家的小孩,就是不小心跟对家的小孩谈了恋爱。
陆赫扬没说话,贺蔚奇怪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才发现马路边还站着许则,他替omega打开出租车门后也一起坐了进去。
“什么意思,被许则捷足先登了?”贺蔚问陆赫扬,“你知道这事儿吗?”
陆赫扬看他一眼:“知道什么。”
“上星期去听讲座,你不是跟他睡了一晚上吗。”贺蔚说,“他没有跟对象打电话什么的?”
没有跟对象打电话,倒是有大晚上冒雨带吃的回来。
“不清楚。”陆赫扬看了眼手环上的时间,“走吧。”
“护士长已经包扎好了,伤得不严重,你别太担心。”池嘉寒喘着气。
许则的手还放在车门把手上,忘了放下来似的,他点了点头。
出租车在一家私人疗养院门口停下,池嘉寒降下车窗,对门卫挥了挥手。很快,自动大门朝两边打开,车继续往前开,一直到住院大楼门外。
下了车,进大厅,医生已经等在咨询台边,表情有些凝重。两人跑到他面前,池嘉寒问:“周医生,怎么样了?”
“打了镇静剂。”周祯叹了口气,“上楼去看看吧。”
“先去看看护士长。”许则低声说。
电梯停在三楼,护士站里,护士长的左手手腕上贴着崭新的纱布。
“许则来了啊。”护士长笑笑。
许则站在她面前,垂下头,半鞠一躬,说:“对不起。”
这样的场景对他来说并不陌生,在此之前许则已经经历过许多次——为另一个人造成的伤害道歉、赔偿、负责。
“也是我们疏忽,没发现少了根棉签,我也只是被划了一下,不严重的。”护士长说。
“去看看吧。”周祯拍拍许则的肩。
特殊病房的门上透明窗更大一些,便于医护随时查看病房内的情况。许则和池嘉寒站在门外,房里的病床上躺着一个穿约束衣的老人,头发半白,在药物的镇静作用下,此刻正平和地在睡觉。
看了会儿,池嘉寒拉拉许则的衣摆:“睡着了,我们别吵她。”
向医生了解过完整情况后,两人走到楼梯间,里面很暗,只有最上头的一个小窗里透进来一些光线。许则坐在台阶上,沉默几秒,他问:“账户里还剩多少?”
“五万多。”池嘉寒手里拿着住院清单和许则的医院账户流水,回答他。
“五万多。”许则低头看着漆黑的地面,说,“钱不够。”
“不够。”他又重复了一遍,然后去拿手机。
他才点亮屏幕,池嘉寒就过来一把将手机抢走:“你要干什么?”
“加几场比赛。”
“不能加,你每次拿的钱都已经是最少的了,你现在说加赛,他们只会变本加厉地压榨你。”池嘉寒声音里的恼怒快压不住,“要是让你每场都输,被打得半死不活,或者再当众羞辱你,甚至给你打药上场让你杀人,你也做吗?”
许则不说话,池嘉寒知道他并不是被说动了,而是根本就还在考虑要加比赛的事。
“还有唐非绎呢?”池嘉寒提醒他,“你要是被他控制了,这辈子都爬不出来的,许则。”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想到了谁,许则怔了片刻。
池嘉寒站在他面前,语气缓和下来:“医院这里你别担心,其他的再想办法。”
“我知道。”许则开口。
他知道医院方面暂时可以不用担心,因为能进这间私人疗养院,是池嘉寒托他哥哥跟院长打了招呼,所以即便护士长被攻击受了伤,疗养院也不会计较什么。
但每个月昂贵的住院费和医药费并不会因此打折,许则明白池嘉寒做得已经够多、够仁至义尽,而他们本质只是高中生,池嘉寒受制于复杂的家庭,手上资金有限,许则也从没有向他借钱的打算,尽管池嘉寒提过不止一次。
这次他又提了:“我找时间问问我哥。”
不等许则说什么,池嘉寒继续说:“反正你不能加比赛,要是打残了,那才是得不偿失,卖命换钱也要有个限度。”
许则双手撑着额头,他觉得身体很重,在往下掉,十分疲惫。沉默很久后,他说:“我会考虑清楚的。”
周二下午的游泳课,除了期中考不达标的,依然没多少人来上课。许则把书包放进柜子里,拿着泳裤进淋浴间。
刚脱了上衣,校服裤里的手机响起来。许则看了眼来电人,犹豫几秒,按下接听。
“听说你想加几场比赛?”
“对。”许则看着挂钩上的校服,回答。
唐非绎笑了一声:“缺钱的话,跟我说不就好了吗,你这么赚要赚到什么时候?”
“能加么?”许则忽略唐非绎的话,低声问他。
“能啊,只要你开口。”唐非绎语气轻佻,“不过,要是给你加了,其他拳手心里可能不太舒服啊,有的人半个月都排不上一场比赛呢。”
许则拿手机的手收紧了一些:“要我怎么做?”
“晚上我有个聚会,你来一趟,一起喝喝酒玩玩牌。”唐非绎笑着说,“只要你听话一点,配合一点,我保证让你体体面面地赚钱。”
“几点,在哪。”许则没什么起伏地问。
“晚上八点半,云湾酒店12楼,让服务员带你上来。”
“八点半,云湾酒店,12楼。”许则机械地重复一遍,他说,“我知道了。”
他挂了电话,静静站了会儿,换掉裤子,推开隔间门。
几乎是同时,对面靠左的那间隔间门也打开了,陆赫扬拿着校服走出来,脖子上挂了副泳镜,他抬眼朝许则淡淡笑了下:“这么巧。”
许则一时回答不上来,他刚才没有听见任何人进出淋浴间的声音,以至于完全不清楚陆赫扬是什么时候在的。他很快回忆了一番之前打电话的内容,确定即使陆赫扬听见了,自己也不会因此露出什么破绽。
“嗯。”许则隔了会儿才回答。
他无意识地站在那里注视着陆赫扬,直到对方从自己面前走过。许则也试图要说些什么,不单单是一个“嗯”字,不想每次都给这样无趣的反应,但他又及时意识到陆赫扬打招呼只是出于礼貌,绝对没有多聊的打算。
更何况,陆赫扬跟自己这样的人应该也没什么共同话题可聊。
游泳课结束,陆赫扬和贺蔚出了校门。去往停车场的路上,贺蔚给顾昀迟打了个电话,问他在哪。
“云湾,下午陪我爷爷来这里谈事情。”
“真好啊,有爷爷带着逃课。”贺蔚说,“晚饭吃了吗,要不一起?”
“你们过来吧,我懒得跑了。云湾来了新主厨,可以尝尝手艺。”
“你家的这些酒店怎么三天两头有新厨师,其实开的是五星级烹饪学校吧?”
顾昀迟根本不想接他的话,直接挂断了。
“那去云湾?”贺蔚转头问陆赫扬。
“随便。”陆赫扬的视线从不远处非机动车车棚里那个正将单车往外推的alpha身上划过,回答道。
第19章
吃过晚饭,三人坐在前厅的休息区喝果汁,贺蔚提议消化十分钟后去娱乐区打几场台球再回家。
“首都真的很无聊啊。”贺蔚窝在沙发里懒洋洋的,“自从回来以后,我已经许久没有笑过。”
“那你滚。”顾昀迟说。
“不滚。”贺蔚看着手机屏幕,眯起眼睛笑,“池嘉寒,高二九班,副市长家的小儿子。很低调嘛,是个聪明人。”
他说话的时候,陆赫扬的目光落在远处的酒店大堂,一个戴着黑色鸭舌帽的alpha走进来,帽沿压得低低的。他走向前台,短暂咨询过后,服务员带他去了电梯的方向。
陆赫扬抿了口果汁,抬手看时间:八点二十五。
“池嘉寒?”顾昀迟略一想,“听说他跟家里关系不怎么样。”
贺蔚打了个清脆的响指:“那太好了,我的责任就是拯救世界上所有貌美无助的omega。”
许则推开门时正好八点半,包厢里坐了七八个alpha,每人身边都带着omega作陪,除了唐非绎。
“唐总的口味越来越挑了。”有人一见到许则就开始起哄,“17岁的s级alpha,这可不是谁都能搞得到的。”
唐非绎靠在椅子上吐了口烟,朝旁边的空位抬了抬下巴。许则按他的示意,走过去坐下。
“想吃点什么,给你加菜。”唐非绎一手搭在许则的椅背上,朝他那边倾过去。
“吃过了。”
唐非绎看着他的侧脸,玩味地笑起来:“那就喝吧。”
服务生从旁边的移动酒柜里取出一支威士忌,开瓶,为许则倒了满满一杯。
“先罚三杯吧。”一个alpha很有眼色地说,“唐总可是一直等你到现在。”
是唐非绎在电话里让他八点半到的,但许则什么也没说,握住酒杯,仰头把酒喝尽。
金色的液体从唇角溢出来,滑过脖颈,帽檐的阴影盖住许则的上半张脸,只露出尖瘦漂亮的下巴。一杯,两杯,三杯——许则放下酒杯,擦了一下嘴角。
“真听话。”唐非绎的手按在许则背上,又往下滑,最后落在他的后腰。
许则僵着身子,始终一声没吭。
alpha们接着聊起来,唐非绎维持半搂住许则的姿势,另一只手拿着酒瓶,一旦到了要喝酒的时刻,他就往许则的酒杯里添,让许则全部为他代下。
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许则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只知道喝了很多杯,饶是s级alpha天性酒量好,他也不免开始感到头晕,明确意识到自己已经达到极点,不能再喝了。
饭局终于结束,alpha们准备去里面的休息间玩牌,说是玩牌,实际就是赌博,一盘几十或几百万,对他们来说不过一张牌、一眨眼。
“我先回去了。”许则说。
“这才几点?”唐非绎兴致正浓,当然不肯放他走人,“晚点再说,到时候给你开间房,保证让你睡得舒舒服服。”
“不用了,我先走了。”许则站起来。
唐非绎仍是笑着,但声音凉了几分:“客人都还坐在这儿,你就要走,太扫兴了点吧。”
饭桌上安静下来,许则站在那里,他感觉晕,思绪很难集中,只想尽快离开这间包厢。
一个alpha开口打破僵局:“听说你会打拳击?我有个手下之前也练过,要不你俩比一场,如果你赢了,就让唐总放你回去,怎么样?”
唐非绎似乎对这个提议很满意,他点了支烟,透过烟雾看着许则,慢慢地说:“要是输了怎么办。”
有alpha立刻接话:“要是输了,就乖乖陪唐总过一夜呗。”
其他人不怀好意地笑了,唐非绎翘着二郎腿,拿脚尖狎昵地点点许则的小腿:“你自己选。”
许则看着面前的酒杯,过了几秒,回答:“好。”
很快,包厢门打开,一个高大的保镖走进来:“老板。”
“跟他打一场。”alpha指了指许则,“打赢了有奖金,输了,左手大拇指留下来。”
许则一怔,看向那个alpha。
alpha却表情悠闲:“听说你女儿最近住院了?你也不想她一出院,就发现自己爸爸的手指少了一根吧?”
保镖微微颔首:“明白。”
挪走茶几,腾出场地,许则和保镖面对面站着,他根本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就已经出了一拳,许则的躲避动作迟了半秒,感觉那拳头擦着自己的耳朵过去,卷起清晰的拳风。
他直起身的同时回拳出击,也被对方避开。短短一个来回,双方心里已经有了底,两人的水平不分上下,区别在于许则喝了酒,导致他无论从反应力、平衡感、准确度、协调性来说,都会比平时弱一些。
十秒钟的时间,许则被打中嘴角,他们没戴拳套,保镖凸起的指关节直接砸在脸上,钻心的痛让许则的太阳穴都跳起来,闷哼一声歪过头去,踉跄了几步,差点摔在地上。
“看来唐总今晚要抱得美人归了。”——恍惚间,许则听见旁边有人这样笑着说。
许则咽下嘴里的血,摇晃着抬起手,迅速朝前打出一记假直拳,在保镖侧头闪躲时紧跟着出了右勾拳,打在对方的下巴上。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到现在都没有想清楚。
一根大拇指对人来说意味着什么——许则不能确定那个alpha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晃神时,许则的下颚又挨了一拳,头太晕了,感官趋于麻木,他整个人摔到地毯上,还没能撑手爬起来,一只脚狠狠踩住他的后背。胸腔里有什么东西瞬间炸开,那种干涩的像被揉进砂砾的刺痛一直蔓延到胃里,许则想吐,但只能张着嘴喘粗气。
他的半张脸压在地毯上,鸭舌帽掉到一边。视线模糊,他看见唐非绎靠在沙发里,脸上是那种一贯的寻求刺激的享受表情。许则知道他在等自己求饶、求救或者求情。
不能输。许则急促地抽着气,怀疑自己的脊椎或是肋骨已经被踩断,痛得快呼吸不过来,心脏跳动得十分困难。他咬紧牙关,伸手抓住保镖的另一只腿,脚腕的位置,将它往前拽。他觉得自己把全身的力气都用尽了,保镖重心不稳地倒下去,许则忍着痛翻身起来,朝他的胸口肘击。
alpha们边喝酒边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像在观赏两只挣扎的、互相撕咬的斗兽。
在许则要再朝保镖的脸上挥拳时,包厢门猛地被推开,大堂经理带着保安走进来,并不是惊讶或呵斥的,经理的语气十分镇静且礼貌:“抱歉,酒店内不允许斗殴。”
他客客气气地朝唐非绎鞠了个躬:“唐先生,希望您理解一下。”
“斗殴?”唐非绎摇了摇酒杯,没看他一眼,“比个赛玩玩而已,怎么还扯上斗殴了?”
“在酒店包厢里比赛,玩出人命算谁的?”
听到顾昀迟的声音,许则愣了愣,接着立刻伸手捡起帽子戴上,压低帽沿,站起来。
“哟,顾公子在?”唐非绎终于把眼皮抬起来,“听说顾董今天也来云湾了?怪我记性不好,都忘了跟他老人家打个招呼。”
“我爷爷没时间听不相干的人打招呼。”顾昀迟平静地回答,他看着垂头站在包厢中央的许则,“这两个人要带走问一下情况,唐先生你有意见么?”
要问什么?有什么好问的?在场所有人都明白这是个很粗糙的借口,但他们同时更清楚,对于顾昀迟来说,他能用上‘借口’这种东西,就已经算是给面子了。
唐非绎正要开口,贺蔚就说:“没意见的话你俩出来吧。”
“当然可以。”唐非绎嗤笑一声,轻飘飘地说。
顾昀迟不当回事地点了下头:“今天唐先生的账不用结了,算我送的。”
许则垂着头走出包厢,擦肩而过时,他听见贺蔚低声说:“跑吧,没事的。”
短暂怔愣过后,许则沉默地迈腿快步走向电梯,他回头看了一眼,没有任何人追上来。
离开酒店,户外的气温稍高一些,耳边充斥着连绵不绝的车流声。后背还在作痛,许则弓着背有些直不起身,他深深吐出一口气,舔了舔嘴角,伤口有点咸,舌尖全是血腥味。
一辆超跑在前方两米外的路边停下,许则抬头,这款车在首都不超过三辆,贺蔚拥有其中之一。
车门缓缓抬起,许则一步步往前走,直到走到跟驾驶座平行的角度,他往车内看。
里面坐着的并不是贺蔚。
陆赫扬一手搭在方向盘上,车里淡蓝色的氛围灯将他的脸照出一种机械质的冷感。他歪过头看着许则,很淡地笑着,问:“要搭个便车吗?”
深藏功与名,不当出风头救场的超级英雄,只做送你回家的顺路司机,嗯。
(贺蔚:可那是我的车,陆赫扬,怎么还开兄弟的车去泡alpha呢?有事吗泥?
第20章
许则有时会分不清,在陆赫扬面前,他分不清自己是许则还是17号。
比如这一刻,他戴着鸭舌帽,帽沿压得很低很低,半张脸掩在阴影下,他不知道在陆赫扬眼里,自己是谁。
不过无论是哪个身份,他都没有办法拒绝陆赫扬。
许则坐上副驾驶,车门关上后,车里安静一片,陆赫扬没开音乐,他甚至将氛围灯也关掉了。许则被这种黑暗给予了安全感,他想陆赫扬应该看不见自己的脸了——他实在喝了太多酒,没有办法像平常一样伪装,很容易就会露馅。
陆赫扬的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叩了几下,又过了两秒,他才提醒许则:“安全带。”
“……”许则立即把安全带系上,犹豫过后,他说,“谢谢。”
他的嗓音又涩又哑,陆赫扬往后从冰箱里拿了一小瓶矿泉水出来,将盖子拧松,递给许则。
许则接过水,又说了句谢谢。他打开水瓶喝了一口,听见陆赫扬问:“喝了很多酒?”
“嗯。”许则诚实地点点头,心情平复后酒劲也跟着涌上来,他想了又想,仍然不确定自己目前在陆赫扬面前是什么身份。
而陆赫扬也没继续问他为什么会喝那么多酒,只是开动车子:“有不舒服么,要不要去医院。”
皮肉伤而已,许则早习惯,忍忍就过去了,但他想,陆赫扬应该只是以为自己喝了酒胃难受。许则说:“没有不舒服,不用去医院的。”
“嗯。”陆赫扬看了他一眼,“住在哪里?”
在脑内艰难计算过后,许则发现这里离自己家至少有四十分钟的路程。
“有点远。”他说,“不麻烦你了,我……我坐地铁回去。”
因为喝醉了,许则的声音有些含糊。他想起上次陆赫扬路过老城区,知道了自己住在那附近,如果现在陆赫扬认为眼前的alpha是17号,而自己再报出那个地址的话,也许会被发现蹊跷。
可是许则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他觉得陆赫扬根本不会记得那个叫‘许则’的人住在老城区。
“安检不会放喝醉酒的人进地铁的。”陆赫扬点击液晶屏,打开导航页面,告诉许则,“对它说你的小区名字。”
酒精彻底占领许则的大脑,也减轻疼痛,心脏重新砰砰跳动。许则按住帽檐,将它再往下压了点,然后他凑近显示屏,像在跟什么人进行视频对话一样,认真地说:“新安小区。”
没有反应,静悄悄的。
许则有点迷茫,抬头看陆赫扬,但头抬到一半就又低下去了,怕被陆赫扬看到自己的脸。
“新安小区。”许则再次面向液晶屏,一字一字,发音已经标准得不能再标准。
还是没有反应。
“它……”许则绝不会质疑贺蔚的爱车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所以他问,“它为什么不理我?”
陆赫扬打了半圈方向盘,等转过弯之后,他才说:“不好意思,忘记了,要录了声纹才有用。”
这辆车只录入了贺蔚、顾昀迟和他的声纹。
许则点点头,同时很快地看了陆赫扬一眼,车外的路灯正好闪过,他看见陆赫扬的嘴边带着点笑,似乎并不是什么‘不好意思’的表情。
“新安小区。”陆赫扬说。
系统迅速切出行程路线,开始导航。
才过五分钟,许则就撑不太住了,晕晕沉沉。他原本还有些拘谨僵硬,坐得直直的,身体和座椅靠背间隔着一段距离,但随着车子平稳地向前开,许则开始意识模糊地往后靠。后背隐隐作痛,醉意和疲累交织,他的眼皮往下耷,低着头,脑袋一点一点的,陷入瞌睡。
他也很想保持清醒,可力不从心,就像穿着沉重的盔甲打了场恶战,终于到了一个安全安静的环境里,所以格外渴望闭上眼睛休息一下。何况坐在身边的是陆赫扬,是不会对他造成伤害的人。
是绝对可以信任的人。
三分钟后,许则靠在椅背上,歪着头彻底睡过去。
陆赫扬偏头看他,路灯一闪而过,照亮那截露在帽檐外的下巴,以及青肿的、还残存血迹的嘴角,alpha的侧颈洁白光滑,在酒精作用下微微泛红,丝毫没有防备的样子。
许则再次睁开眼,发现车子停在路边,驾驶座的车门正缓缓闭合,陆赫扬在系安全带。
醉酒后的半梦半醒最容易导致智商归零,许则的反应力在此时达到最低值,他半阖着眼睛,张了张嘴,想问一句什么,然而只发出一点嘟哝似的声音。
陆赫扬将一袋东西放到他的大腿上,许则才碰了一下包装袋就没力气了,问:“什么?”
“消炎药。”
许则呆呆地又缓了几秒,才“哦”了一声。
“你睡得很熟。”陆赫扬问,“不怕我把你卖了吗?”
“卖到哪里去?”许则没有思考能力,于是就这么顺着问了下去。
“不知道,暂时还没有想好。”陆赫扬的声音里带着笑意。
许则安静了一会儿,忽然问:“我是谁?”
他莫名强烈地想知道,在陆赫扬眼里,现在的自己,到底是许则,还是17号。
“你说呢?”对于这个有点奇怪的、看似没来由的问题,陆赫扬并没有把它当做醉鬼的胡言乱语。他伸出手,指尖搭在许则的帽檐下,故意逗他似的,将帽子往上抬了一厘米,说,“把脸露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许则立刻本能地抬起手,按住自己的帽子,头也跟着埋下去,语气有点着急:“不要。”
“为什么。”陆赫扬看起来一点都不好奇地问他。
许则还是捂着脑袋,闷闷地低声说:“不行。”
陆赫扬也还是问:“为什么。”
“你还没说我是谁。”许则只能这样回答。
“我说你是谁,你就可以是谁么?”
许则更糊涂了,糊涂地点了点头。
“贺蔚。”陆赫扬叫他。
一个意料之外的名字,许则怔住,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很晚了,我送你回去。”陆赫扬笑了下,没再说别的,启动车子。
十分钟过后,车在小区门口停下。没有路灯,没有大门,也没有保安亭,只隐约能看见十多米外有几栋居民楼,零零星星的几个窗户里亮着灯。陆赫扬问:“是这里?”
“是的。”
陆赫扬还打算往里再开一点,许则说:“就……停在这里吧,地上很多石头,对车子不好。”
确实,毕竟是贺蔚的爱车,还是要给予一定程度的珍视。
“认得家在哪吗?”
“认得的。”许则指认其中一栋居民楼,“那里,第二栋。”
“嗯。”
许则解开安全带,拿上矿泉水和药,车门打开,他走下去,转过身,对陆赫扬说:“谢谢你。”
“不客气。”陆赫扬回答。
车门合上,许则往旁边走了几步,陆赫扬刚要发动车子,突然看见许则整个人弯下去,那模样郑重其事的,简直让人怀疑他马上要鞠个大躬或是下跪。陆赫扬正准备解安全带下车,就见许则俯身从地上捡起一张小小的纸片。
是包装袋里掉出来的,买消炎药的小票。
许则低着头仔细地把小票折好,放回袋子里,他再抬头时发现车还没开走,虽然不知道陆赫扬是否能看见,但许则还是朝他挥了一下手。
陆赫扬短暂地看了他片刻,启动车子离开。
等车尾灯消失在转角,许则才动作迟缓地摘下鸭舌帽。今晚月光很亮,他一步步往小区里走,回到属于他的世界。
他想自己大概是做了个梦,梦的时长是陆赫扬送他回来的这四十分钟。
《我们仍未知道那天许则在陆赫扬眼里的身份》
- 作者:lz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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